徵宫。

宫远徵摘下手套，把一小杯冒着雾气的茶盏放到一个温箱里，里面有几朵白色的莲花一样的植物含苞待放，土壤表层发出莹莹的蓝光，像是洒入了珠光。

他房中的植物比寻常的都要绮丽而诡异一些，浇灌和栽培方式也大有不同，比起捣鼓暗器和毒药，他对待这些脆弱的花草异常地小心翼翼和温柔。

这是他精心养育的出云重莲。

早已绝迹的出云重莲，零落在雪山冻土层中，据记载，此花可以医治百病、起死回生，他花尽心力培养，就是为了哥哥和师父准备的，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

宫远徵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心情低落地盯着它们发呆。

七岁那年，爹爹死了，没有人教他练功了，他就躲在墙角偷偷看宫尚角在庭院里独自练刀，那时的他十七岁。

天空飘着零星的雪，庭院里没有人，宫尚角突然转头，叫他出来，原来早就已经发现了他。

他走过来，蹲在他面前，说可以教他武功，他还说，以后他保护他，他就是他的弟弟。

他知道，他们的父亲不一样，可哥哥却说，只要姓宫，就是他的弟弟。

虽然他们都没有了亲人，可从那以后，他又有了哥哥，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是最重要的存在。

哥哥做了角宫的宫主，角宫负责家族营生和代表宫家在江湖斡旋，常常要出去。

一开始见不到哥哥会有些难过，但后来想着要练好武功，和哥哥一样，让他每次回来，他定要亲自去迎接他，还要让他看到自己的进步。

哥哥是宫门最出色的子辈，身上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和冷峻，他很少笑，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可有一天，他拿着一朵花在发呆，那不是普通的花，不凋不枯，因为那是女子别发用的绢花。

好俗气的东西，他想。

头上带花，怎么不俗气。

他主动上前，询问哥哥，哥哥也没有避讳他的意思，说起了那个人。

“她武功很厉害，能说会道，很聪明，一张嘴能气死人，调戏人，还会演戏，装可怜，做生意很抠门，一点便宜都别想在她身上占到。”

明明嘴上说的几乎都是缺点，可他在哥哥的眼神里看到了笑意和柔情。

从未见过他这么柔软的一面，即便是对他。

他不想承认哥哥成年了有心仪的姑娘，也不想承认将来自己会有一个嫂嫂，和自己争夺哥哥。

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输了，哥哥说起那个女人的时候，眼里没有他。

不行。

哥哥就是哥哥，是他的哥哥。

有一次，听说哥哥跟无锋交手，受伤失踪，他着急得不行，可他年纪太小，什么忙也帮不上。

等有哥哥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月。

看到哥哥安然无恙地回来，他开心得快要哭了。

哭…

他明明是个在旁人眼里连父亲去世都不会流泪、跟虫子一样冷血的怪物。

哥哥问他，他给他找了个医药、毒蛊很厉害的师父，想不想跟他去谷外。

徵宫擅长医、毒、暗器，他是徵宫唯一的继承人，光学习武功是不够的。

他要，他想变强。

那是他第一次出谷，哥哥带着他，去了个地方，那个地方叫鱼龙牛马帮。

很难听的名字，土里土气的。

也就是那天，他见到了他要拜师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