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馆。

一头白发却满身英武杀伐之气的老侯爷，和一个穿着白衣、风朗俊逸的男子面对着面而坐，欣赏着那篇流传于朝野上下的檄文。

南宫春水微微含笑，语气温和。

南宫春水.侯爷，这篇檄文如何？

百里洛陈捋了一下胡须，中肯地评价道：

百里洛陈.骂得很爽。

写的人爽了。

看的人爽了。

骂的人也爽了。

南宫春水点点头附和，看着这文章，眼中的笑意更深，自然上翘的眼尾，像只白毛狐狸似的。

南宫春水.我也觉得。

百里洛陈看向坐在对面的南宫春水，虽然如今的样貌已然年轻，但身上的那一股翩然仙气和风流之气，是一般人难以比拟的。

百里洛陈.莫不是出自先生之手。

虽是一句问话，但百里洛陈说出之时，语气近乎笃定。

南宫春水.不。

南宫春水.出自我家小娘子之手，侯爷手上这份是内子手迹。

南宫春水还记得当时在教坊，小姑娘垂首于案桌之前，握着手中之毫，连半点犹豫和思索都不带的，洋洋洒洒骂了一篇。

一听是当事人的手迹，百里洛陈心中又多了几分钦佩和重视之意。

再低头一看——

嗯…

百里洛陈.夫人的字…

南宫春水.豪迈——

南宫春水.不拘一格，纵横恣肆，烂漫至极，刚柔相济，醇厚流美，雅俗共赏，气势磅礴。

百里洛陈.……

情人眼里出西施，连字也是不例外的，夸都能给你夸出花来。

南宫春水完全忘记了当初怕别人看不懂玥卿的草字，自己还要重新誊抄了一份楷体。

南宫春水.侯爷啊，如今你可以安心了？这么一出下来，七御史那七个孬种可不敢治你的罪。

百里洛陈.若不是叶家旧案重审，当年他们能弄死叶兄，这一次要弄死我，恐怕是势在必得。

南宫春水.就算没有叶家旧案重审，不过是个天启城，不过是个太安帝，你还搞不定？

南宫春水挑了挑眉，冷笑道：

南宫春水.叶羽那小子，就是个愚忠的家伙。

南宫春水.士为知己者死，可姓萧的那个王八蛋，是他的知己者吗？

南宫春水.他为了所谓的忠诚，坦然赴死，还带上了一家老小。

南宫春水.当年他若是誓死不从，听他手下的话，杀出天启城，然后来乾东城找你合兵，然后抬手一挥，天下现在姓叶？姓百里？

南宫春水.反正不姓萧。

南宫春水一口一个“叶羽那小子”、“姓萧的王八蛋”，满嘴都是谋权篡位之事，说了这辈子要做个儒雅的读书人，好像越来越偏离最初的设定。

南宫春水.但是侯爷你不一样。

南宫春水.叶羽是军神，你是杀神，他以仁治军，你以杀治敌，对叶羽那一套，对你行不通。

南宫春水.你是给你皇帝你也不想当，但要杀你，你十个皇帝都要杀的那种人。

南宫春水.萧家那王八蛋不傻，他把你叫过去，就是威慑一下，告诉你们镇西候府，不要山高皇帝远，就自己当起土皇帝来了，然后，再给自己的几个儿子铺铺路。

百里洛陈.铺铺路？

百里洛陈微微一笑，南宫春水惬意地点点头。

南宫春水.一条阳关道，一条杀头路。

阳关道铺给琅琊王萧若风。

杀头路铺给青王萧燮。

百里洛陈.他的几个儿子，我都不喜欢。

南宫春水.可不是嘛。

南宫春水.三个小王八蛋，一个太阴狠，一个太仁义，一个最像老王八蛋，想要握住权力。

南宫春水.所以呀…

南宫春水顿了顿，百里洛陈看向他，不知道南宫春水接下来想说什么。

南宫春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随后扇子一打开，扇书四个字。

——春风得意。

南宫春水.侯爷要不要，另投明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