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舟用日晷法器来读取蜚的记忆。

蜚依然蜷缩着，抱紧了自己，没有反抗。

他从一出生就被命运诅咒，所到之处，瘟疫泛滥，无论是人还是妖，都认为他是灾厄之源，怕他惧他，没人愿意靠近他…

他自出生起，就躲在大荒最贫瘠的地方。

宇宙混沌，鸿蒙初开，盘古大帝劈开天地，一开始，神、人、妖混居于天地之间，天与地的距离并非遥不可及，人、妖居于陆地，神居于天上神山。

可他只能独居，栖息于空旷的高地和山间，他是灾难，他出现的地方，都会发生灾难。

化形以后，他更向往外面，他想知道热闹是什么样的，只要找到没人的地方，遥遥地看一眼就好。

他试着舒展自己习惯缩起来的身体，他张开手指，抬起胳膊，任由风拂过他的身体。

一只小鸟飞到了他的手上，蜚新奇地看着这只小鸟，小心翼翼，不敢乱动，想让小鸟多停留一会儿。

可下一秒，小鸟扑腾了一下翅膀，就因染了毒疫而在他眼前断了气。

蜚内心一阵惊慌。

他害死了这只小鸟，即便这不是他的本心。

但他因为自己的妄念害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蜚低下头，脚边的花也已经枯萎。

他有强烈的枯竭之力，行经之处无论是水源或草木都会因其气息而迅速凋零枯萎。

他害怕地又将自己缩起来，他慌乱逃窜，一路逃回到山洞中。

他是会带来瘟疫的蜚。

只要与他有接触的一切生命，都会染上疾病而亡。

他不要花为他枯，不要鸟为他亡。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他独自居住生活，形单影只，寂寞很长，他就这样独自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

他在河边，看到了一个人，旁边不远处还守着一只妖兽，他能感受到那个人的身上有强烈的干燥气息。

看到她身上的裂纹，就像他的身上会带着红疹一样，他以为，她也是妖，他很好奇，只看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坐了好久好久。

用布摘下的野果，捧着放在石头边，她转头望着他。

蜚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整个人都显得唯唯诺诺，格外谨慎地往后退了退，蹲在原地。

他们远远坐着，谁都不靠近谁。

入夜的山洞里，蜚带着她来到他生活的山洞里。

山洞里燃着篝火，他们各坐在篝火的一边，篝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到山壁上，夜深人静地说着话。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么久的话，第一次有人愿意了解他。

他告诉她，他生活在这，告诉她他因为身上带着瘟疫，所以一直不敢出去。

蜚那…你呢？

蜚你是什么妖？

她轻垂眼睫，思绪如潮，一双失神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地上。

天女妭我应该…

天女妭…是一只不被喜欢的妖。

看着妭黯然伤神的样子，蜚想到她身上的干旱炎热，知道她一定也是备受排挤，蜚心生怜悯和同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蜚不会的…

蜚…我们…我们可以…做朋友…

蜚吞吞吐吐地出声宽慰，像是费了所有的勇气说完这句话，他没敢看妭的表情，又自卑地低下头。

天女妭好。

闻言，他的眼睛一亮，像是点燃的篝火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眼里漫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但又表现得小心翼翼。

妭温柔地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蜚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妭微笑地扬了扬下巴，示意石壁，蜚这才发现了石壁上朝他伸手的影子，那只手离他好近，好像只要他伸出手就能够到她的手。

他按耐着有些激动的心跳，克制地缓缓伸出了手，石壁之上，两只手的影子一点点地靠近，距离愈发缩短，直到最后重叠在了一起。

蜚目不转睛地望着石壁，微妙的感觉在心底里蔓延，第一次体会到握手的幸福，他粲然一笑，欣喜地望向了妭，只见妭眉眼柔和地注视着他。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温暖的眼神看他，蜚微微一愣，美好的瞬间深深地印刻在脑袋，怦然的情愫在心头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