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月，檐角的铜铃叮铃作响，池中锦鲤忽的摆尾，搅碎满池颜色，文潇和卓翼宸面对面坐着，文潇问起白曦的情况。

卓翼宸身体好了许多，只不过，还是不怎么愿意说话。

文潇十年那样的经历肯定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失去记忆，无依无靠，肯定还需要时间才能走出来。

卓翼宸嗯，慢慢来。

卓翼宸垂着眼，嘴角轻轻扬起，语气中更多的是可见的希望。

忘记了没关系，他们可以再认识。

看着她一天天地接纳自己，亦很知足。

文潇瞧着卓翼宸这副心中有了牵挂的样子，忍俊不禁，打趣道：

文潇小卓大人心有所属，这天都城的万千少女怕是要心碎了。

听到文潇的调侃，卓翼宸脸上发烫，一向冷淡疏离的脸上浮现一抹仓皇无措，最后嗔责地看了她一眼。

卓翼宸胡说什么。

卓翼宸什么万千少女，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文潇眼里的笑意更甚。

文潇这么着急撇清关系？

文潇后面是胡说，那前面就不是胡说了，所以小卓大人心有所属是真的？

卓翼宸懒得理你。

卓翼宸躲闪地避开视线，回怼道，难得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文潇故作叹息。

文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过来给小姑姑我见一见。

八年前，师父赵婉儿离世，白泽令失踪，文潇被送到天都城，缉妖司指挥使范瑛说与她的长辈相识，收她为义女，辈分上来讲，她与卓翼宸的父亲平辈，是卓翼宸的小姑姑。

她与卓翼宸，一个身为神女却没有白泽神力，一个空有云光剑却不会使用，两人又同样失去了至亲，逐渐相熟，虽然辈分有差，但两人不过相差几个月，为了给卓翼宸面子才没让他喊这声小姑姑。

卓翼宸你不是见过了吗？

文潇那是在她昏迷的时候。

文潇正式见面，自然是不同的。

文潇你父兄不在，我身为小姑姑，以后可以替你说亲。

文潇说着，憋着嘴角的笑意，卓翼宸听到更是脸一红，嘴硬道：

卓翼宸不用你管。

说罢，他故作严肃地皱着眉，拿起云光剑离开，文潇见了，不禁失笑。

…

静谧的庭院里，晴光漫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就一帘碎金，茯苓打开门，广袖顺着腕骨滑落半寸，她缓缓走出房间，轻紫裙纱被风鼓起，青丝用支素银簪子草草别着，松绾的模样更显出一段天然风致。

她的目光悠悠地扫过院子里的景色，落在手背上的日光暖得发痒，眼尾带着初愈的倦红，鸦青色眉黛已有多日未描，倒衬得眉骨下那双眸子格外清亮，唇色仍是淡的，像是被雨水洗褪了颜色的海棠，却在抬眼时被天光镀了层薄釉。

来到缉妖司已经又一段时日，衣裳都是卓翼宸半月前让人新裁的，平日里待在房间，极少出门，卓翼宸特意吩咐过，所以，基本无人来院子里打扰，她很少未见过除了卓翼宸以外的人。

在缉妖司这大半个月，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安生日子。

卓翼宸回到院子，一眼看见站在屋檐下的身影。

肤若凝脂，眉如水黛，眼眸之中带有一种仿佛是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沉重，风吹得她鬓发微动，身上的裙衫被吹得衣袂飘飘，随意却飘然若仙，轻纱料子被阳光浸透，显出底下单薄肩颈的轮廓，恍若初春的冰在掌心里一寸寸化开，脆弱又坚韧。

茯苓瞥见回来的卓翼宸，二人遥遥相望，撞进了彼此的眸底。

茯苓展颜轻笑，卓翼宸注视着她，恍惚间，仿佛回到十四岁时的正式相见。

那天，天空也是这么透亮的蓝，她也是这么对着他和煦的笑，就像她的名字。

白曦。

是光，是太阳，温和而不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