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离回到隐宫，不仅被星月神弓伤了，与净渊打了一架，伤势更加严重，他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舌尖掠过被灵萝咬破的伤口，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却让他低笑出声。

陌离咬得真狠…

星辰之力侵蚀，挥手屏退神侍，独自走向内殿，暗金长袍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猩红痕迹。

他倒在曾经与灵萝相拥而眠的榻上，指尖抚过枕上凹陷的痕迹，眼中的暴戾渐渐沉淀成更可怕的决意。

陌离星月…净渊…

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忽然捏碎了床头的黑曜石柱。

若他足够强大，星月怎么敢封印她？若他足够强大，净渊有什么资格跟他抢？

陌离抬手，本源镜悬浮在掌心，镜面倒映出他染血的面容，也映出眼底翻涌的黑暗。

——都是因为他不够强。

…

九灵芙蕖本是净渊寻来给灵萝来修复灵脉，他每日用神血喂养，如今正好也可以用来净化星月体内的隐力。

灵萝依然待在封印里，她不再沉睡，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结界内。

她看着净渊每日用神血喂养九灵芙蕖，与陌离一战受了伤的他又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身形踉跄，事后还要强撑着笑意陪伴她，跟她说话。

她的手不着痕迹地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本该空空如也，可为什么当净渊咳血时，她会胸闷…当他勉强身体时，她会烦躁…当他毫不掩饰地向他表达着爱意时，她会眼眶发热…

无念石，真的抽干净了吗？

结界外，净渊又寻来了一簇新的花，如沐春风地走来，来讨她欢心。

每次净渊望向她的时候，她移开了眼。

她不敢看。

净渊又带了不一样的花，满心欢喜地献到灵萝的面前。

净渊阿萝，这次是雪萝兰，也有个萝，喜不喜欢？

灵萝转眸望去，看着那从未见过的雪萝兰，花瓣薄如冰绡，边缘凝着霜色，花心却透出幽蓝的荧光，风过时，孤绝的冷香散开，整株花会发出细碎的脆响，如同谁在月下轻轻叩击玉磬。

灵萝静静地看着，一动未动，净渊的笑意却凝固在唇角。

她记得，从前她遇到好看的花，总会欢呼着扑来，脸颊蹭过花瓣时眼里盛着碎星，连指尖接过花枝的动作都透着珍重，可此刻，她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他满怀的雪白花朵，无喜无悲。

没有因清香而微微翕动的鼻翼，没有下意识托住花茎的温柔手势，这捧花于她，再无特殊。

净渊已经发现失去所有情念后的灵萝与从前的不同。

她还是会赏花，却不再为它的绽放而欣喜；还是会望月，却不再因它的圆缺而感怀。

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眼中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单调的、乏味的轮廓，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连回忆都变成了无关痛痒的旁白，再也不是那个会为了有人替她抄书而开心一整天的灵萝。

净渊阿萝，我有东西想给你，能不能把手伸出来？

净渊哄着道。

灵萝可以自由进出结界，净渊却进不去，与其说结界困住了她，倒不如说是困住了旁人。

灵萝犹豫地伸出了手，净渊粲然一笑，捧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腕上拂过，一条缀满紫藤萝的手链戴在她的手上，那些玲珑的紫色花朵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象征着他的颜色，象征着她的藤萝。

灵萝会谢的。

净渊不会。

净渊本尊愿耗千年神力，换它永不凋零。

花瓣柔软如初，内里却流转着磅礴的神力，是真正永不枯萎的永恒。

她本该毫无波澜，可胸腔深处却莫名一颤，像是有什么被强行遗忘的东西在挣扎着苏醒。

灵萝你…

她抬眸，泪光忽闪，正对上他苍白却含笑的眼睛，心头蓦地一刺，几乎是脱口而出：

灵萝你是不是疯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净渊笑了笑，眼底的光比星河更亮。

净渊是啊，疯了。

净渊从遇见你的那日起，好像就没清醒过。

净渊我都觉得，你是不是真的给我下降智咒了。

净渊后来想想，世间哪有什么降智咒，不过是情字当头，自愿蒙眼，甘之如饴。

净渊笑着说道，灵萝却喉间一涩。

她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做什么，望着他，泪珠坠落的瞬间，落在紫藤萝上，荡开一道微光。

那是她被抽离情感的心，又为他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