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奴眼中寒光一闪，礼貌上扬的嘴角压下，不疾不徐地暗骂道：

琼奴日融雪水，黑心顺地流。

话音一落，满堂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喝彩，躲着的寿华和康宁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联工整绝妙，以日融雪水对雪压梨枝，“黑心”直指对方恶意，更暗讽其心思龌龊如污水。

“对得好——”

“妙哉！”

“娘子大才！”

琼奴来人，送客。

琼奴下了令，几个身强力健的伙计围了上来，态度强硬，却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人无话可说。

那挑衅之人面红耳赤，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杜仰熙站在门口，眼中闪过惊艳，他原以为这茶肆女子不过是有些经营之才，没想到文思如此敏捷。

平息骚动，宣布文擂正式开始，举子们纷纷提笔作诗，她注意到门口站着的杜仰熙与桑延让，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她上前招呼。

琼奴两位郎君可是来参加文擂的？

杜仰熙拱手一礼。

杜仰熙我二人路过贵店，见文擂热闹，特来一观。

琼奴既来了，何不一试？

琼奴引他们入内，安排座位，他们来得晚，难得琼奴亲自奉上热茶。

琼奴今日题目是雪映梅香。

杜仰熙感激地接过茶，指尖不经意碰到琼奴的手，两人俱是一怔，迅速分开。

琼奴当做无事发生，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杜仰熙的目光不禁在琼奴的背影上停驻了一会儿。

杜仰熙和桑延让一起加入，杜仰熙接过宣纸，略一沉吟，提笔蘸墨，顷刻间一首七律跃然纸上。

一炷香后，举子们陆续交卷，周老一一品评，读到杜仰熙的时，白眉一扬，竟不由得拍案叫绝。

周老当场诵读，在场的人都听了去，郦娘子听着欢喜又满意，打量起杜仰熙。

郦娘子这个有才华，长得也不错啊。

最终，杜仰熙夺得当日文魁，琼奴将赠送的茶点奉上。

琼奴恭喜杜郎君，这是四福斋新出的冬韵三品——雪映梅香糕、松穰卷酥和茉莉琉璃卷。

杜仰熙四福斋手艺，仰慕已久。

听着杜仰熙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桑延让瞧了杜仰熙一眼，显些要有辱斯文地翻白眼。

琼奴杜郎君客气，文擂规矩，胜者当得，今日茶水免单，天寒地冻，公子与友人可在四福斋喝些热茶、吃些点心。

杜仰熙多谢招待。

杜仰熙拱手致谢，桑延让也回了一礼。

当琼奴离开，杜仰熙忽然发现端盘上除了点心，还有一个小罐，他拿起来打开一看，才闻到了那扑鼻的药味儿，竟是药膏，杜仰熙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

他缓缓抬眸，望向琼奴的身影，心头一暖。

他看着盘中摆放整齐的精美糕点，先匀了些给一旁的桑延让，他拿起一块雪映梅香糕，送到嘴边，咬上一口，旋即会心一笑。

桑延让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杜仰熙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觉得吃到嘴里，便觉得开心，没好气地扫了眼不解风情的桑延让。

杜仰熙桑延让，桑石头，好吃不行？

几盘点心自然是不够两个大男人裹腹的，郦娘子热情地找了各种理由为他们添食，杜仰熙和桑延让难得果腹，打听着二人的家室和情况。

郦娘子那杜郎君家中可有婚配？

郦娘子笑吟吟地为杜仰熙添了杯热茶，眼角堆起慈爱的细纹。

杜仰熙和桑延让都是聪明人，在郦娘子开口询问婚配之事，便察觉到什么，杜仰熙不知道郦家女儿多，以为郦娘子是为了琼奴说亲，隐晦地瞧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柜台记账的琼奴。

杜仰熙杜某一心向学，尚未婚配。

他谨慎作答，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

郦娘子笑得更加欢喜，对杜仰熙和桑延让又殷勤不少。

离开四福斋时，杜仰熙在门口驻足，回望一眼，恰好能瞧见琼奴正踮脚整理货架上的茶罐，他的掌心里还攥着那一罐小小的药膏。

他收回视线，便大步踏入风雪中，萍水相逢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