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灯火通明，朱氏亲自领着郑楚玉穿过三重雕花月门，来到新收拾的住处。

两个小丫鬟正添着香，见主子们进来，忙不迭地行礼。

朱夫人这间暖阁离你表哥的院子近，给你配了一个管事嬷嬷，四个贴身丫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朱氏抚着郑楚玉单薄的肩头，叮嘱着。

魏劭抱臂倚在门边，劲装的暗纹在灯下若隐若现，他本不想来，但朱氏让他多照看照看表妹，他不得不跟着来，看几眼。

而今，他看着郑楚玉被众人簇拥坐着，那双杏眼怯生生地打量着陌生的居所，像只误入华美牢笼的雏鸟。

忽的，魏劭瞧见她交叠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冻疮未愈的指节泛着不自然的嫣红。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转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不过半盏茶功夫，魏劭又踏着积雪折返，朱氏已经带着人离开，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他径直走去，掌心一摊，一只青瓷药盒在掌心中。

魏劭涂手的。

魏劭声音依旧冷硬，却比平日轻了几分。

郑楚玉仰起小脸，小心地接过。

郑楚玉谢表哥…

魏劭转身欲走，忽觉袖口一沉。

他低头看去，一节莹白的手指正捏着他的云纹袖缘。

魏劭还有事？

小姑娘抿着唇，羽睫轻颤，小声道：

郑楚玉一个人，有点害怕。

魏劭母亲给你安排了下人，你不是一个人。

郑楚玉可她们…我都不认得…

郑楚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局促地低下头。

熏香氤氲中，魏劭盯着她发顶看了半晌，终是冷着脸在椅上坐下，他掀开药盒，清苦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

魏劭手。

郑楚玉乖乖伸出双手，魏劭的指尖蘸着碧玉色的药膏，在她手背的冻疮上轻轻打转。

药膏沁凉，他的指腹却温热，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完全是因为魏劭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轻点儿，轻点儿，轻点儿…

魏劭眉头不自觉地紧锁，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般严肃。

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得不可思议，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又像是春日里最娇嫩的花瓣。

他从未碰触过这样的一双手，明明还带着孩童的圆润，却已经能看出将来纤长秀美的轮廓，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只是此刻被冻疮破坏了。

药膏在指尖融化，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红肿的地方，却又不得不将药效送到患处，他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留下痕迹。

魏劭疼吗？

他听见自己问，声音比想象中柔和。

郑楚玉摇摇头，冲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诚实道：

郑楚玉表哥的手很暖和。

魏劭一愣，童言无忌，却更触人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

为一个初次见面的表妹擦药，而且，他竟然在担心她的手上会留疤。

许是分心，没了轻重，他感受到郑楚玉的手战栗了一下。

魏劭别动。

他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但手上的力道却更轻了。

药膏在冻疮上晕开，他的拇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她完好的肌肤，像是在确认那细腻的触感，竟有些爱不释手。

窗外，雪落无声。

魏劭只是觉得，这双手若是留下疤痕，会是件很可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