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御苑，垂丝海棠如烟霞漫卷，牡丹魏紫姚黄竞相吐艳。女官们捧着鎏金香炉穿梭其间，沉水香混着花香氤氲成一片锦绣云雾。

昭阳长公主沈楹衣破天荒地出席了这场赏花宴，消息一出，满京哗然。

——这位自幼离宫、深居简出的长公主，竟会露面？

“昭阳长公主到——”

唱名声起，满园喧闹霎时一静。

沈楹衣踏着青玉阶款款而来，月白广袖留仙裙逶迤三叠，肩头鲛绡披帛被春风拂起，恍若谪仙踏云。

“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满园贵女齐刷刷行礼，唯有薛姝慢了半拍。她盯着沈楹衣裙摆上若隐若现的云雷纹——那是嫡公主可用的规制。

“诸位请起。”沈楹衣虚扶一把，指尖在薛姝臂弯处不着痕迹地一顿，“薛姑娘的缠枝牡丹绣得精巧。”

薛姝霎时白了脸。她今日特意穿了逾制的牡丹纹，本想压众人一头，却被轻飘飘一句话钉死在僭越的罪名上。

“殿下谬赞。”她咬牙福身，心知沈楹衣是在报复她当初在佛寺对她出言不逊，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敢违逆旨意。

沈楹衣含笑掠过她，走向水榭主座。所过之处，贵女们不自觉地让出三尺——这位深居简出的长公主通身气度，竟比薛太后驾临时更令人屏息。

“皇姐！”一道清甜的声音传来。

沈芷衣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左眼尾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却丝毫不减她的明媚。她亲昵地挽住沈楹衣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你可算来了，我盼了好久！”

沈楹衣神色柔和了些：“芷衣。”

沈芷衣转头看向薛姝，笑容依旧甜美，语气却淡了几分：“薛小姐，今日赏花宴是本宫设的，你穿得这般隆重，倒显得本宫招待不周了。”

薛姝脸色微变，连忙低头：“公主恕罪，臣女只是……”

“无妨。”沈芷衣摆摆手，笑意不达眼底，“去赏花吧。”

薛姝咬牙退下，临走前狠狠瞪了沈楹衣一眼。

沈芷衣拉着沈楹衣走到凉亭下，亲手给她斟茶：“皇姐，你今日怎么肯出来了？”

沈楹衣轻笑：“总在佛寺待着，也该透透气。”

沈芷衣托腮看她，满眼崇拜：“皇姐的才学，连太傅都赞不绝口，若是常出来走动，定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们自惭形秽。”

沈楹衣摇头：“虚名罢了。”

她抬眸看向远处，忽然道：“芷衣，我有些乏了，先去歇息片刻。”

沈芷衣虽不舍，却也乖巧点头：“皇姐去吧，待会儿宴席开始，我让人去请你。”

青石小径上，沈楹衣一袭月白襦裙，外罩淡青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通身素净，却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她步履轻缓，裙裾纹丝不动，腕间佛珠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那就是昭阳长公主？”有贵女小声议论，“不是说她常年礼佛，从不出佛堂吗？”

“嘘——听说她七岁就离宫了，这些年一直陪着燕夫人在佛寺清修……”

“可是大家不是都说长公主博学多才吗？”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听我娘说，那位燕夫人当年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她的琴艺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沈楹衣恍若未闻，唇角噙着淡淡笑意，眸光清冷如潭。

刚走出人群，沈楹衣便见燕临倚在廊柱下，手里把玩着一枝桃花，见她出来，眼睛一亮：“楹衣姐姐！”

沈楹衣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燕临笑嘻嘻地凑过来：“听说你今日出席赏花宴，我特意来瞧瞧热闹。”

沈楹衣似笑非笑：“瞧热闹？还是来瞧哪位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