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影宗近日的动向。他心头一跳，终于明白皇兄今日为何如此急切地要立后。

紫宸殿内，易文君倚窗而立。暮色中，她指尖轻抚青冥琴弦，一缕音波无声荡开，震碎院中最后一朵秋海棠。

“娘娘，陛下来了。”宫女轻声禀报。

易文君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说我睡了。”

殿门却已被推开。萧若瑾站在门口，玄色龙袍上还带着秋夜的寒露。他望着那个始终背对自己的身影，忽然大步上前，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文君，过几日随我去太庙可好？”他声音低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易文君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月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映不出半分情绪。

萧若瑾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着她发间淡淡的梅香。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个固执地想留住心上人的凡夫俗子。

“我会给你最好的。”他喃喃道，“所以……别走。”

殿外，萧若风静静立于廊下，听着里面隐约的对话。他抬头望月，忽然想起那年江湖游历时的自在。月光如水，却照不亮他眼底渐深的阴影。

为了皇兄，他甘愿画地为牢。可那位嫂嫂……怕是不会如他所愿了。

这一日，晨雾中的天启城宛如水墨画卷，皇城正门的青铜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轰鸣。禁军铁甲森然，寒光映着初升的朝阳，将青石板路照得发亮。

萧若瑾一袭玄色龙袍立于銮驾前，腰间玉带上的龙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易文君登上銮驾，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易文君怀中抱着刚满月的萧澈，浅蓝色宫装衬得她肌肤如雪。金丝凤冠垂下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低垂着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如同一尊精致的瓷偶。

“文君累不累？”萧若瑾声音温柔得近乎讨好，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侧脸，“要不孩子给我抱着？”

易文君抬眸，眼中似有秋水流转，却深不见底。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陛下就这么怕我跑了？”

萧若瑾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转瞬又化作温柔笑意：“朕是怕你累着。”他伸手欲接过孩子，指尖却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那一瞬的触碰让他心头一颤。

易文君将襁褓递过去，珠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陛下大可放心，我并无离意。”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不打算现在离开——影宗宗主易卜尚在，那个为权势能囚禁亲生女儿十余年的父亲，若发现她有异动，定会毫不犹豫地废她武功。

多么讽刺。

銮驾外，萧若风一袭明黄蟒袍，正与雷梦杀低声交谈。那位"灼墨公子"今日难得一身银甲，却仍掩不住眉宇间的洒脱之气。感受到她的目光，萧若风微微颔首，而雷梦杀则爽朗地挥了挥手，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浩荡仪仗哪是祭祖，分明是押送。

易文君收回视线，垂眸不语。她不是原主，对外面的世界并无多少向往，也愿意在这金丝笼中蛰伏数年。

“听说慕凉城荒凉得很。”萧若瑾忽然开口，手指轻轻描摹着怀中婴儿的脸蛋，“你师兄选了那么个地方闭关，倒是出人意料。”

易文君眸光微动。洛青阳自从得了那座城，便再未踏入天启半步。那座埋葬十万将士的荒城，确实最适合练凄凉剑——

就像她这个被困的笼中鸟，最适合磨砺音攻之术。

“师兄向来喜静。”她淡淡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

萧若瑾轻笑，低头凝视怀中的婴孩：“澈儿眉眼像你，将来必定是个俊俏的皇子。”

这话说得温柔，易文君却听出其中的试探。她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任由晨风吹动珠帘。

太庙前，百官早已列队恭候。香烟缭绕中，萧若瑾抱着孩子与易文君跪在先祖灵位前，完成这场盛大的仪式。

殿外，萧若风望着紧闭的殿门，忽然低声问道：“雷二，你说……皇兄这般执着，究竟是爱还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