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风，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些。

宫人们低头快步走过长廊，连交谈都压得极轻——谁都知道，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即便逍遥王日日以内力温养，可那具身躯就像破了洞的皮囊，再多的真气灌进去，也留不住几分。

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委婉地暗示：早做准备。

钦天监

瑾宣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紫宸殿的飞檐，声音平静：“诸位可还记得，五大监守陵的规矩是怎么来的？”

瑾仙指尖拂尘微顿，垂眸道：“前朝大监擅权，新帝势弱，险些酿成大祸。”

“不错。”瑾宣轻笑，“可若是新帝……根本不需要忌惮我们呢？”

几人沉默。

——逍遥王萧澈，未及弱冠便入神游玄境，不但实至名归，背后站着多方势力，还有紫宸殿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后。这样的新君，确实不需要担心宦官弄权。

瑾玉缓缓抬头：“瑾宣，你可是得了皇后的准话？”

瑾宣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识时务者，方能长久。”

风过檐铃，几人各怀心思散去。

萧若瑾踏入殿内时，易文君正倚在软榻上小憩。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肌肤如玉，眉眼如画——岁月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文君。”他轻声唤道，生怕惊扰了她。

易文君懒懒睁眼，见是他，唇角微扬：“你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政务都丢给澈儿了。”萧若瑾坐到她身旁，掌心小心翼翼覆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朕想着，若是皇子，便叫‘萧煜’；若是公主……”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名字，易文君听着，眼皮渐渐发沉。

——这个孩子来得恰到好处。

她自认了解萧若瑾，这个男人爱她入骨，可也偏执至极。若真到了那一日，难保不会生出让她殉葬的念头。

虽然她自信就算他下旨，自己也能自保……可终究不够完美。

还得再怀一胎，更为保险！

“都好。”她含糊应着，往他肩头靠了靠，“你定便是。”

萧若瑾心头一热，手臂轻轻环住她。

——年少时爱慕的月光，费尽心思强取豪夺的珍宝，没有走到两看相厌，反而真的白首偕老……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哪怕明日就闭眼，也值了。

最偏远的宫殿里，几位妃嫔聚在一起绣花。

“听说紫宸殿那位又有孕了。”

“陛下怕是要高兴坏了。”

她们语气平静，手中针线不停——早在二十年前，她们就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这深宫里的风月，从来与她们无关。

萧瑟站在雪月城的城墙上，手中捏着一封密信。

“天启……要变天了。”

雷无桀挠头：“那我们回去吗？”

“不急。”萧瑟压下心中凄楚将信纸碾碎，任风吹散，“再等等。”

对于父皇……他难免生出几分怨怼。

暮色渐沉，易文君睁开眼，发现萧若瑾已靠着软榻睡着了。

她轻轻抚过他凹陷的脸颊，神色复杂。

此时窗外，第一片雪花悄然落下。

又半年过去，萧若瑾的病越发重了。

平清殿内，药香苦涩，萧若瑾靠在龙榻上，面色灰败。逍遥王萧澈跪在榻前，低声道：：父皇，儿臣斗胆，请恢复六哥的皇子身份，召他回天启。”

萧若瑾沉默良久，缓缓点头：“……准了。”

——当年贬萧楚河为庶民，本就是为了保他性命。如今朝局已稳，萧澈羽翼已成，白王萧崇也甘愿退居贤王之位，再无人会对萧楚河出手。

“白王，你去传旨。”萧若瑾咳嗽两声，“让他回来。”

白王萧崇躬身领命，心中对萧澈又增几分信服。

待萧澈与萧崇并肩走出平清殿，暮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六哥若不肯回来，”萧澈忽然开口，“二哥便告诉他——我会为琅琊王叔平反。”他顿了顿，“再告诉他，父皇身子不好，让他……早些回家。”

萧崇侧目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七弟能有如此胸襟，愚兄佩服。”

萧澈笑了笑，没说话。

——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无所谓给这些便宜兄弟施恩。

消息传到萧若瑾耳中时，他正坐在紫宸殿的窗边，看易文君修剪一株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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