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就是个懦弱的蠢货！”身材魁梧到近乎臃肿，皮肤宛如一副血色重甲的血甲魔尤格低声咒骂道。

“我还以为我们早就这一点达成了共识呢。”艾维跟在血甲魔尤格身后，被他带着游览拉斐尔那悬于冥河之上的希望之邸。

这间魔鬼之家中的氛围十分压抑，空气中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枉死者的冤魂，他们的灵魂被囚禁在地板里、画像里，雕塑里，时不时突然闪现，说上一两句没头没尾的抱怨和哀叹。

拉斐尔的永恒债务人分散在走廊的各个角落，有的只是像宴会厅里的地狱石匠一样负责简单的清扫工作，而更可悲的那些，则是被拉斐尔用地狱契约的力量变成了活着的小丑，用生命和灵魂诠释与魔鬼谈条件的下场。

渴望不朽的变成了只能自我鞭挞的，梦想远大的变成了地狱里的空想家，渴望忠诚的变成了人形的忠犬，渴望爱情的甚至被迫爱上了一个夜壶。

“呃——”血甲魔尤格嫌恶地捂住了鼻子，快步从那浑身脏污的债务人身边走开，“拉斐尔的品味让我感到恶心！在走廊里摆一个夜壶，还给夜壶配了一个狂热的爱恋者！呸！”

对于魔鬼到底如何伤风败俗突破下限，艾维已经从拉斐尔的各位债务人身上领教一二了。不过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则是拉斐尔用来摆放夜壶的位置。

“那是梅菲斯特的雕像吗？”艾维饶有兴趣地问，“我看到雕像的手里还燃着两团地狱火。”

希望之邸的奢华装饰有至少一半是被各种名画和雕塑堆砌出来的，这根本不像是一栋适宜居住的房屋，倒像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安保措施的地狱艺术展。

“或许吧。”血甲魔对雕塑艺术不感兴趣，同样也没兴趣了解拉斐尔的艺术品味，“如果那真是梅菲斯特大公的雕像，那拉斐尔还真是怠慢，甚至都没安排一个给雕像清扫灰尘的可怜虫。”

“大约是他对父亲的一种嘲讽吧？”艾维快被拉斐尔那扭曲的叛逆和别扭的自尊给笑死了，“大概类似：‘看哪！我尊敬的父亲，根本没人来打扫你威武的雕像，可就连我的尿壶都有一个狂热的爱慕者！’”

“哼哼……”血甲魔尤格低声笑了笑，“拉斐尔不过是个披着魔鬼皮的羽毛枕头罢了，从来不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是个大魔鬼。”

尤格在一间紧闭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伸手向艾维介绍道：“拉斐尔的门之厅，里面是一些通向外界的永久传送门。不过据说自从有个小鬼从这里逃出去之后，拉斐尔就给门之厅也配了看守者。”

门后是个八边形的大厅，除了通向室外的一扇门外，八边形的其余每条边上都摆着巨型雕花玻璃镜，镜面在艾维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咒法系灵光，它们都是通向其他地点的永久传送门，一共七扇。

除了通向托瑞尔世界各个角落的传送门之外，大厅里还站着一个气冲冲的岩侏儒。

他一见到尤格和艾维进来，就冲他们大喊：“别挡我的路，别碰任何东西，而且保持安静！这里是希望之邸的门之厅，不论拉斐尔的客户在什么地方安家，都可以把这里当做是通道！而我是它的守护者，努巴尔丁！非常不乐意为你效劳！”

尤格的视线在努巴尔丁的头顶掠过转头对艾维说：“或许你已经发现了，拉斐尔非常喜欢任用各种各样的矮子为自己效力，侏儒和矮人是他的首选，就连还被他关在监狱里的那个也是。或许是因为他能从俯视这些矮子的行为中，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艾维拾阶而上，从左手边的第一扇传送门开始游览这个房间。

“阿斯卡特拉，安姆的首都，剑湾的南部金融中心，到处都是傻瓜和笨蛋！”虽然并不乐意，但努巴尔丁还是尽职尽责地为艾维介绍起来。

“北地的无冬城！”努巴尔丁嘿嘿笑了起来，“从城内流过的温暖河水带走了寒意，不过自从那座城市裂成了两半之后，拉斐尔在那里的客户就越来越多了。”

“深水城。剑湾真正的明珠，整个多元宇宙的紧俏货色都能从那里买到！不过其中的势力比博德之门还要错综复杂。”

“无需过多介绍的博德之门，据说拉斐尔如今的大客户就在那里。”努巴尔丁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有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就是从这扇门里溜走的！戈塔什……拉斐尔无法忍受我的错误，我从监狱被调到这里工作了……”

“恩维尔·戈塔什？”艾维挑了挑眉毛，“他现在可是博德之门的大人物了，当上了大公爵呢。”

“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屁孩，贫穷手艺人的儿子，为了偿还一笔巨额债务，被亲爱的父母卖给了拉斐尔——他居然成为了博德之门的大公爵？”努巴尔丁嚷嚷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暴跳如雷了，“我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被父母卖给拉斐尔，又从希望之邸逃了出来。

戈塔什或许就是从希望之邸内得知卡尔萨斯王冠的。

这么说来，命运的齿轮早就开始转动了。至上真神的诞生和拉斐尔也脱不了关系。

艾维看向了门之厅里剩下的三座传送门。它们分别通向霜秘地狱卡尼亚的冰堡墨菲斯塔，那是拉斐尔老爹梅菲斯特的居所。

千帆之城路斯坎，几乎在法术瘟疫中被彻底毁掉的城市，不过在奥数兄弟会和海盗们的重建下，它正在崛起。

以及幽暗地域的魔索布莱城，明萨拉臭名昭著的故乡。

对于艾维来说这些永久传送门无疑是非常有价值的。可惜它们都和这座魔鬼之家绑定在了一起，利用这里哀嚎的灵魂供能。

把它们搬离希望之邸或阿弗纳斯，也就意味着传送效果不再起效。

永久传送门并非是像圆手蓝猫口袋里的任意门那样方便的道具，它们是用魔法把不同位面间两点链接在一起的具象化通道。

虽然搬走传送门就意味着毁掉通道。不过艾维还是可以通过解析这些传送门，来掌握那些城市的具体坐标。

自然也算不上是毫无收获。

突兀的响指声在门之厅内响起，天花板上复杂的装饰和用来固定几面传送门的金属锁链突然开始融化变形。

当第一滴粘稠的液态金属滴落在努巴尔丁的脚边时，他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反射性地掏出了一块抹布，想要跪在地上把那滴液体擦干净。

拉斐尔的门之厅里印着费伦大陆的简略地形图，海洋和大陆都用不同的颜色勾勒了出来，因此当有与这两种颜色不同的污渍出现时，是非常扎眼的。

抹去第一滴液体的努巴尔丁还没直起腰，第二滴，第三滴就落在他身前不远。

脾气暴躁的岩侏儒邪术师抬起头来，却惊恐的发现吊顶上的金属装饰已经变成了一大块融化的巧克力糖稀，熔浆劈头盖脸地淹没了他。

升腾的热气在阿弗纳斯的地狱景象中并不少见，这里的许多魔鬼和恶魔都拥有点燃物体的法术能力。

然而将整个门之厅里的金属在短时间内全部变成流浆体，并控制它们吞噬传送门的看守者，还是让血甲魔尤格畏惧地吞了吞口水。

岩侏儒努巴尔丁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连一根毛发，一片一角也不剩下。

杀死他的是门之厅里的各种金属造物，如今它们聚集成一个流动着的高温金属液团，冒着咕嘟嘟的气泡，跟在艾维身后。

“……这是什么魔法？”尤格干涩地问。

正忙着解析传送门坐标的艾维没正眼看他，随口答道：“活化灼热金属。”

灼热金属虽然不过是个二环的变化系法术，但在艾维的操纵下，从将视线内的一个金属物体烧得通红，变成了让范围内所有非魔法金属熔化成高温液体的效果。在配合上艾维愈发娴熟的制造活化咒语，一个杀伤力极强，且有自由移动能力和极难挣脱包卷效果的泥怪就出现了。

“要开始了？”尤格确认道，在他和艾维签下的那份地狱契约里，只要将坎比翁拉斐尔彻底杀死，他就会和艾维定下期限为一百年的劳务契约。无论是给冒险者们指路，还是带着艾维在希望之邸里转悠，都属于他为新主子效力的投名状。

血甲魔尤格看不清半魔拉斐尔，而且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灭亡。

“当然没有。”艾维瞥了他一眼，“我还没把这房子里的东西搬完呢。干掉拉斐尔是最后一环。”

————

“就算是对魔鬼来说，拉斐尔也是我见过最变态的一个。”卡菈克嫌恶地在柔软的大床上擦了擦手。

豪华的软床，宽大且具有魔法效果的浴池，摆在盥洗柜边上的各色精油和香波，拉斐尔对入浴的要求非常高。甚至还专门给这间内室配了一个用来放松的淫梦魔。

作为广泛出没在下层位面的邪魔，魅魔和淫梦魔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能算是魔鬼，当然和恶魔也有一定的区别。

这些以凡人精气为食的邪魔会服从于任何强大的邪恶存在，不论他究竟是恶魔领主还是魔鬼大公。

因此就算是在作为血战战场的阿弗纳斯，魅魔和淫梦魔也可以同时在两个阵营内看到。

虽然魅魔看起来具有更女性化的外表，而淫梦魔则更像是男性，但其实它们是可以在两个形态间自由转换的，作为一种种族天赋。外表不过是这类邪魔获取食物的手段，而食物本身是男是女对它们来说并无区别。

就像人类一般不会纠结食用肉牛到底是公牛还是母牛一样。

只不过最让冒险者们作呕的，是拉斐尔给淫梦魔定制的外表所反映出来的扭曲本质。

倒在血泊中的淫梦魔被死灵魔法再次唤起，神色衰败地回答盖尔的问题：“拉斐尔只想……”

“天哪……”盖尔已经开始后悔问他到底是谁了。

当冒险者们进入这个屋子，见到长着拉斐尔外表的淫梦魔时，事情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由于伪装成扎瑞尔至高审判官的卡菈克不准备和一个淫梦魔上床，所以战斗就那么打响了。毕竟真正的魔鬼可不会拒绝白嫖，就算会拒绝，也不可能一整队魔鬼都拒绝。更别说这队魔鬼里还有几个看起来和魅魔一般无二了。

因此当冒险者们把拉斐尔内室里的保险措施全部搞定后，就必须由盖尔用死者交谈来问取情报。

“我们怎么才能获得俄耳甫斯之锤？”盖尔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地狱火……热水浴缸。”

完全不着调的两个词让盖尔迷惑地看向自己的队友。

然而他并没有从队友的脸上得到什么线索：“好吧，试试这个。拉斐尔把他的秘密都藏在哪里？”

“藏在他的画像之后……”

“这儿有个按钮！”邪念很快就有所发现，“或许还有些魔法陷阱什么的……”

伴随着工具的撬动，拉斐尔的画像缓缓上升，露出了一个保险柜。

就算是魔鬼的保险柜也无法挡住邪念的巧手，撬开柜子后，里面只有一点点钱币和一份简短的笔记。

“拉斐尔用咒语保护着俄耳甫斯之锤。”邪念把纸条递给身旁的队友，“口令是‘赐给我心之所欲’。”

见到最关键的部分到手，盖尔便打算赶紧结束死者交谈法术，他还剩下两个问题没问：“呃，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梅菲斯特派来的……负责监视淘气的儿子……”

“儿子反叛父亲，父亲监视儿子，这倒是最正常的部分了。”盖尔点了点头，“拉斐尔在战斗中有弱点吗？”

淫梦魔的尸体沉默不语，不一会儿，法术的效果消退了。

“他为什么没回答？”卡菈克弄干净了自己身上的血液，好奇地问。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盖尔耸了耸肩，“好吧，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和艾维会合，就能去拿俄耳甫斯之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