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弗纳斯返回博德之门的路不太顺利，虽然不过是走进传送门而已，但在有魔鬼大公挡路的情况下，没人敢打赌能顺利通过那道门。

阿弗纳斯的女大公，堕落天使扎瑞尔是第一个率领部队赶到希望之邸坠落地点的。

也是亲眼见证艾维将八千条灵魂泡在冥河中洗去人格和记忆的。

当数量庞大的灵魂一同在浑浊的河水中释放出记忆、人格以及过去的存在时，就算是扎瑞尔这样的地狱领主也难掩惋惜嫉妒之色。

只是木已成舟，无论扎瑞尔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也无法将那些灵魂丢失的东西重新从冥河中捞出来。

同时考虑到至上真神这个大敌当前，如果放任夺心魔在费伦肆虐，那么魔鬼们未来能获得的灵魂数量将会锐减，这无疑是整个九狱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因此手握两块耐色石，同时掌握着夺心魔克星彗星王子的冒险者们，也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魔鬼们的盟友。

扎瑞尔或许会考虑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从盟友身上榨取利益，但真正妨碍攻略至上真神的事，她是绝不会做的。

因此在亲眼见证艾维将几近空白的灵魂乐章重新从冥河中捞出来后，扎瑞尔只是命令她的地狱军团在几百米外的山坡上列阵，默默表达了不欢迎的姿态，而且完全没有上前交涉的打算。

在这种对峙中，艾维放弃通过玛门的传送门返回魔鬼的小费，而是自己打开了异界之门，带着从希望之邸内搜刮的物品，让冒险者们依次通过。

“扎瑞尔！”回到据点的卡菈克抚摸着身上的纹身，由于身为稀少的扎瑞尔血脉提夫林，卡菈克曾在阿弗纳斯受到了扎瑞尔本人的宠爱，就像对待一只宠物那样毫无理由地喜爱她。

扎瑞尔不仅给了卡菈克很多便利，还亲手在她身上纹了许多代表自己的纹身。炼狱语字母的名字缩写，刻在弯角上的箴言，卡菈克的肌肤被扎瑞尔当成了宣示主权的画布，扎瑞尔像个在玩具上写名字的小女孩一样，她的涂鸦占据了卡菈克皮肤上的很大一片面积，而且尽是些显眼的位置。

“我从没想过还会面对她……不过幸好，我们从阿弗纳斯回来了。”卡菈克从据点的吧台上拿了一大杯啤酒，吨吨吨地灌进肚子里，回头看向各自寻找放松方式的队友，“你们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图案把它们覆盖掉？”

“用新的纹身覆盖旧的？”邪念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自从换上了巨龙的心脏，你身上那些被地狱火灼伤的伤疤都消失了，却对这些纹身没办法？”

“我也不太明白原理是什么……”卡菈克伸手挠了挠上腹部，那里原来有一块巨大且丑陋的伤疤，是在地狱工匠给她安装炼狱引擎时，为了让她安静下来而特意印上去的。

不过经过艾维的手术治疗，这里的皮肤如今非常光洁，而且凸显了下方兼具形状和力量的肌肉线条。这种赏心悦目的景观在卡菈克如今的躯体上随处可见，只剩下一些由扎瑞尔亲手留下的纹身，依旧凸显着地狱的野蛮和邪恶。

“或许你应该问问艾维。”阿斯代伦端着一杯红酒靠在墙壁，“还记得他是怎么在血甲魔的皮肤上留下魔法刺青的吗？说不定他能在你的皮肤留下兼具美观和实用性的魔法刺青呢。”

“听起来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他今天看起来很累了，对吧？这种情况在他身上太少见了……你知道的，他一直都那么游刃有余。我还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吧。”卡菈克将杯子里的啤酒喝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有谁想要玩牌的吗？”

除了大小脑全部外置的明斯克之外，卡菈克的提议没有得到多少人的响应。

冒险者们依旧沉浸在不久前结束的地狱冒险中，许多人都听懂了艾维打算，但却不清楚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从无到有，创造一个新的智慧种族，而且是和在博德之门大街小巷到处巡逻的钢铁守卫一样的构造体。

这意味着那个被艾维起名为“智械”的种族不会疲惫，不需要空气和水，也不需要进食。就连缺胳膊少腿这种放在有机体生物身上十分严重的伤势，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换个零件就能修好的小毛病。而且谁都不确定这种智械究竟能存活多长时间，毕竟能随时替换零件的构装体，理论上应该是没有寿命限制的。

而且这个种族会成为继吸血鬼衍体和提夫林后在晨星城定居的第三个种族，那座城市的潜力肉眼可见，地下的暮星城还能产出精金。

如果所有智械都换上了和黯影灭除者一样的精金躯体，那么艾维的晨星城将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坚不可摧的城市。

而真正对“创造智慧种族”这件事有概念的人是盖尔。

费伦大陆上许多神祇的力量来源皆是信徒，为了获得信徒的信仰，神明往往需要依赖牧师的布道，显圣和赐福。不断在各个能够产生信仰的智慧种群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以提升自己的力量。

而在诸多需要信仰的神祇中，一些代表某个智慧种族本身的神祇，就被称为种族神。与其他各有领域和神职的神祇不同，祂们的天然信仰自留地即为自己代表的种族，只要这个种族依旧在费伦大陆上繁衍生息，种族神的存在就永远不会消失。

某些智慧种族的实力范围广大，而且人丁兴旺，那么以这个种族的种族神为主，还有可能形成一个势力庞大的万神殿。

其中最出名的，自然要数科瑞隆·拉瑞斯安领导的席尔德林万神殿，也就是精灵万神殿了。

精灵万神殿成员众多，而且实力强大者也不胜枚举。这些都要归功于所有精灵族在费伦大陆上的繁衍生息。

精灵们拥有悠长的寿命，以及极佳的魔法天赋，甚至曾一度占据整个费伦大陆。

如今那还在艾维构想中的智械相比精灵似乎也不遑多让，虽然无法确定他们是否能凭借智能核心使用魔法，但在个体素质上已经能将普通的精灵碾压。

盖尔已经见识过了戈塔什的钢铁卫士生产线，想来艾维制造智械新成员的速度不会更慢，这样一来就连“生育力”的部分，智械也把精灵比了下去。

艾维凭借创造一个智慧种族登神这件事，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但直觉却告诉盖尔，艾维绝不是那种试图成为一个种族神的人。纵然成为一个潜力无限的构装体种族的种族神，对于任何凡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以拒绝的事情。可盖尔却打心里认为艾维的野心绝不止步于此。

至于理由。

艾维可是个能往来于多远宇宙的强大法师啊，又怎么会被一个世界束缚住呢？更别说这个世界对于神明来说也是个相当拥挤的地方。

“艾维去哪了？”走进大厅的人是高阶竖琴手贾希拉，先前她没参加冒险者们前往希望之邸的冒险，而是率领几位竖琴手密探，前去监视位于灰港仓库区的班恩据点了。

根据全视珍珠姐妹会的情报，班恩教徒们强行征用了一座仓库，并把那里改造成了一个地下码头，用来停靠运送囚犯的潜水艇。

贾希拉听取了艾维的全部作战计划，因此才提前过去侦查兵力部署和地形情况。

“看来你们的地狱之行非常完满。”贾希拉从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抄起酒杯，环视大厅里的冒险者们，她很高兴地看到他们都没有什么伤痕，特别是被地狱烈火留下的伤痕，“艾维在书房吗？门口有两个提夫林找他，一男一女，好像是那个跟我们一起乘船来博德之门的法师学徒的兄弟姐妹。”

“对付魔鬼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影心扶艾维回去休息了。”邪念伸手指了指楼上，好奇地问道，“卡尔和莉娅？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认出了竖琴手留下的记号，博德之门敏锐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少。”贾希拉招呼身后的竖琴手，“带他们进来吧，杰拉杜斯。”

“那些提夫林是艾尔托瑞尔从阿弗纳斯返回主物质位面后，被其他人赶出来的。他们一路经历的危险可不比任何人少，没点长进可是根本活不下来的。”同样作为提夫林的卡菈克对同族的经历感到气愤，提夫林和人类明明一起在阿弗纳斯中奋战，共同抵抗觊觎那座城市的各种邪恶势力，但在艾尔托瑞尔返回费伦后，提夫林却仅仅是因为身体里的地狱血脉，就被其他人彻底驱逐出了那里。

匆匆的脚步沿着走廊靠近，神色仓皇的提夫林青年一看到大厅里的冒险者就叫出声来：“卡菈克！威尔！还有其他人！谢天谢地！你们都在！”

卡菈克是借着艾尔托瑞尔坠入阿弗纳斯时逃到螺壳舰上的，在此之前她曾利用血战军官的身份保护了不少同胞。至于威尔，他在提夫林的难民营地里待了好一阵子，还帮他们训练平民照顾孩子，因此两人更能引起提夫林难民的注意。

“莉娅，卡尔！真的是你们！罗兰呢？还在忙从‘大师’那里学习魔法？”卡菈克上前抱了抱共患难的朋友，揽着他们问道，身高的差距让她看起来像是搂着两个孩子。

“卡菈克……你变了好多！身上的火焰都消失了……”心细的莉娅马上就发现了卡菈克身体上的变化，那皮肤传来的细腻触感竟然让她起了一点嫉妒之心。

另一边的卡尔就难受多了，他只感受到了地狱冠军勇士那像石头一样的肌肉，艰难地把脑袋从卡菈克的肱二头肌里抽出来，他提醒自己的姐姐：“我们不是来说这个的！罗兰还等着我们呢！”

“罗兰最近的学习进度不太顺利？”卡菈克放开了这对姐弟，叉着腰问道，“我猜……是想要一点来自真正魔法大师的指导？艾维最近忙得很，大约是没什么时间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们推荐德卡里奥斯大师，除了魔法之外，他的修辞学也非常出色！”

“洛若坎从来不是什么大师！”莉娅非常严肃地反驳道，“他不过是个残暴又恶毒的混账！”

“真的吗？”深水城逸才盖尔·德卡里奥斯也凑了过来，“之前我和艾维拜访巫术杂货店的时候，罗兰还对他挺推崇的？发生什么了吗？”

“那不过是洛若坎的伪装罢了！”莉娅厌恶地说，就像在讨论一条丑陋的毒蛇，“他要罗兰白天去照看巫术杂货店的生意，一到晚上，就会用最没有意义的问题去拷问他。一旦罗兰回答‘错误’，洛若坎就会打他，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罗兰最初认为那是洛若坎的特殊教学方式，但他现在认清了，洛若坎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骗子小偷！拉玛吉斯高塔不过是他偷到手的，他甚至没有能力解开高台的上层封印！”卡尔跟着补充道。

“如今罗兰已经认清了洛若坎的真面目，所以才会让我们冒险向你们求助。”莉娅诚恳地说道，“这不单关系到罗兰，也关系到暗夜之歌。”

“艾琳女士？我没听你们说过还和塞伦涅之女有关。”将两人领回来的贾希拉挑了挑眉毛。

“请原谅我们有所保留，高阶竖琴手。但此事确实事关重大。”莉娅歉意地说，“你们应该早就听说了，洛若坎一直在寻找暗夜之歌，而且用钱招募了许多佣兵。最初他只是向佣兵们描述，他们需要寻找的是一件神器。但现在，洛若坎已经不再隐瞒自己的欲望了，他在城里目击了艾琳女士的存在，而且知道艾琳女士是一位不朽者，正打算利用魔法分享不朽者的寿命。”

“罗兰告诉我们，洛若坎正打算招募一些真正的恶徒，在博德之门找出暗夜之歌。”卡尔严肃地说出了来访的目的，“他们的第一步是袭击塞伦涅信徒的飞地！而且洛若坎强迫罗兰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