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还是不太明白，这怎么没头没尾的？”艾琳只用了短短两句话，就传递了巨大的信息量，艾维伸手示意她把话说清楚，“你向月之少女发下了什么誓言？又怎么会破誓的？难不成仅仅是因为杀了一个洛若坎？”

“唉……”艾琳叹了一口气，稍微远离了散发着死灵术魔力的实验室，“我是白银圣母的女儿，在得到这柄巨剑的那一天，我发誓向她奉献自身，全心全意，绝不犹豫……”

艾维心下了然，也就是说，艾琳向塞伦涅许下了奉献之誓，严守奉献之誓的圣武士通常被认为代表世间崇高理念的一部分，也被称为圣骑士、白骑士，乃是身穿明亮盔甲，发誓追随正义和善良的正派成员。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群体。

“所以就是杀死洛若坎让你成为了破誓者？”艾维有些迟疑，他还真不清楚白骑士们的麻烦信条这么多，“杀死自己的敌人也有可能破坏自己的誓言？”

“月之少女教导我们怜悯世间的一切，我应当在面对大奸大恶之辈时展现她的怒火，而不是虐杀一个给这个世界造成不了多少伤害的蹩脚法师……月之少女告诉我，他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邪恶之辈。”艾琳扭头注视着碧玺深渊爬满青苔的石壁，不让艾维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仅从她的声音，艾维就能感受到难堪和复杂的情绪，“我……我没想到……他竟然只是一个骗子……”

“谁也想象不到。”艾维有时也不得不感叹人生际遇之奇妙，又有多少人能想到一个占据了博德之门唯一法师塔的大法师，竟然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呢？

“凯瑟里克的囚禁让你累积了太多怒火，如果是个信仰不坚定的人，说不定早就疯了。你不但没疯，还能正确辨别敌人，为他们带来正义的制裁。”艾维替她开脱道，“洛若坎的行为毫无疑问触及了你的逆鳞，谁都不想再次被魔法束缚一百年，乃至更久的时间。他点燃了你的怒火，而这怒火又吞噬了你的理智。”

“呵……”艾琳轻笑一声，转过身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能获得那么多漂亮女孩儿的青睐了，吟游诗人真挚的油嘴滑舌？谢谢你，艾维。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个发誓为白银圣母奉献终身的圣武士，是绝对不会为自己的过错开脱的。我会用我的行动来赎罪，重新获得世间正义的青睐。”

“我们都知道你能做到的。”艾维略过这一节，停顿了一下又问，“至于月之少女的圣谕——”

“啊，这个！”艾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月之少女告诉我，应该做好准备迎接你和影心的孩子。”

“现在？”艾维皱着眉头问道，“影心怀孕了？”

虽然说起来有些令人难以启齿，但艾维是有充足的避孕理由，以及避孕手段的。作为一个打算好好享受魔法，并且通过魔法好好享受生活的人来说。某些低级趣味也是值得追求一下的。

为了避免在享受生活时弄出点副产品，艾维早早就研究出了避孕相关的魔法。虽然确实无法证明这个魔法能保证百分百的避孕效果，但也绝对不是区区几次激情邂逅就能突破的。

“当然不是现在。”艾琳脸上出现了一点揶揄的笑容，“等到我们胜利之后，等到晨星城真的成为剑湾地区的一颗闪亮明星，塞伦涅预言你们的孩子将为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变革。更重要的是，她坚信我们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至上真神一定会被我们碾碎！”

艾维并没有因为塞伦涅的胜利预言而感到欣喜，因为他很清楚，就算得知了胜利预言，他也不能躲在据点里什么都不做。敌人必须要由他来打倒，想要的东西也必须亲手夺取。

至上真神不会因为塞伦涅的预言就土崩瓦解，卡尔萨斯王冠也不会因为预言自动飞到艾维手里。

塞伦涅的预言没有改变任何艾维需要做的东西，反而给他带来了新的麻烦。

熟悉各国神话故事的他很清楚，当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被神祇给盯上时，通常意味着巨大的冲突将围绕着他展开。

塞伦涅是托瑞尔世界诞生最早的神祇之一，而且还有一个时时刻刻都想毁灭世界的姐妹存在，当两位女神都将各自的神力投射到了这个未出世孩子的母亲身上时，所谓的巨大变革很有可能指的是塞伦涅和莎尔的全面开战。

这对艾维来说可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无端插入两位女神间的争端，一般情况下可都落不了什么好。

看看希腊神话中那个得到了金苹果的帕里斯，就知道招惹女神没什么好下场了。

如果可以的话，艾维不打算让这个预言实现，只不过他还没想到具体该怎么办。

通过不与影心同房来阻止这个预言之子的诞生，绝对是最不可取的。塞伦涅是代表月亮的女神，而月亮的阴晴圆缺在许多世界和文化中都和女性的生育能力联系在了一起。

因此在极端的情况下，塞伦涅绕过艾维搞一出圣子降临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那绿油油的帽子可就直接扣在艾维脑袋顶上了。

要么让影心多生几个，把预言之子的数量变多？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艾维甩出了脑海。影心又不是什么生育机器，靠着让她受罪来回避女神的预言，多少有点不负责任了。

最终艾维认为解决这个麻烦的办法还要落在魔法上。

当孩子出生后用魔法给他安排几个替身，或者干脆把他送到另外的位面去，直到艾维有能力把两个女神打得跪下来唱征服，再回到托瑞尔也未尝不可。

或者干脆用魔法扭曲塞伦涅的预言，让预言之子的前提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在费伦大陆的八大魔法派系中，预言系也是非常有市场的一个派别，那些实力高强者甚至能够做到扭转时间和命运。只不过艾维从来都对这个派别的魔法不太感冒，定位术和各种侦测魔法是艾维应用最多的预言系法术了，贸然让他想个办法用魔法扭转一个真神做出的预言，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完成了……”木乃伊领主那干涩沙哑的声线将艾维的意识重新带回了死灵术实验室内。

先前艾琳女士说出了预言的具体内容后，就离开去找小女朋友伊索贝尔了。在这个被艾维用魔法特意加强过的据点内，她无需担心塞伦涅选民的安危，可以好好放松自己。

但遭受了塞伦涅预言冲击的艾维，则显得有些浑浑噩噩。虽然在拉文克劳冠冕的效果下，没有搞砸和卡里翁一起制造死灵术权杖的工作，但还是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

当作为持杖人的卡里翁开始了最后一部工作，即让自己的一部分死灵术精华与权杖相结合，以便能够通过它更好地操纵与权杖联系在一起的死灵术造物时，艾维的思想就开起了小差。

决战当前，出现这种不利于胜利的胡思乱想是要不得的。艾维在心里批判了一下塞伦涅的预言，很快又和卡里翁一起检查起他们两个死灵术大师的共同造物来。

“美妙……”卡里翁似乎闭上了那缠在裹尸布下方的干瘪眼睛，“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和朦胧之域这样联系在一起，就好像悬在深渊上的一缕薄雾，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来试验一下吧。”艾维打断了卡里翁的感慨，“用那根权杖，夺取我的死灵术造物。”

“桀桀桀——我可是对它很有信心……”卡里翁阴笑了几声，身上滴里搭拉地抖落了一些裹尸布破碎的丝线。

两人共同打造死灵术权杖呈现一种不祥的青黑色，它的整体材料全部由艾维提供，来自恶龙史矛革的一截尾骨，悬在权杖顶端的灰色眼珠，则是经过木乃伊化的恶龙眼珠。由于水分被魔法和药剂大量剥夺，原先硕大无比的眼珠已经萎缩成了一小团，但即便如此，也大过一个成年人的脑袋。

干瘪的血管盘绕在皱皱巴巴的晶状体上，暗淡的灰色竖瞳透出死寂的视线，即便被阳光直射，也很难反射出什么光彩。

艾维拍了拍手，早就摆在死灵术实验室里的几个罐子涌出无数骸骨和血肉，迅速拼接成六头食尸鬼，张牙舞爪地盯着同为亡灵生物的木乃伊领主。

“仅用一个法术就塑造了六个食尸鬼？”卡里翁沙哑的嗓音里透出一点赞赏，“你的死灵术造诣确实深不可测。”

死灵术是个非常需要提前准备的魔法派别，想要让死灵仆从发挥作用，死灵术大师们通常会提前收集材料，精心打造完美的死灵术造物，并通过魔法将它们不断强化。

重复的次数一旦变多，就能累积起一支强大的死灵军团。但在不依靠仪式的情况下，利用敌人或者友军留在战场上的尸体，直接拉起全新的亡灵生物，就很考验死灵师的造诣了。

像艾维这种仅用一个五环法术位，就召唤出六头食尸鬼的死灵术大师，就算放眼整个费伦大陆，也能排得上前十了。

艾维并不会因为一个木乃伊领主的恭维而沾沾自喜，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卡里翁可以开始了。

卡里翁毫不客气地怪笑了两声，高举权杖重重顿地，浓厚浑浊的黑绿色雾气从权杖底部盘卷而上，尽数注入了杖头的干瘪龙眼里。

裸露的眼珠骤然胀大了一圈，恶毒地转动起来，很快便将竖瞳对上了艾维召唤出的食尸鬼。

淡灰色的连线悄然出现在两者之间，艾维立刻就感受到失去了对一头食尸鬼的控制。那种感知非常轻微，就像踩在看起来坚实的沼泽地上，只有当想要把脚从地上抽出来时，才能感受到骤然增加的吸力。

“继续。”艾维皱着眉毛尝试断开与食尸鬼的精神链接，虽然有些费劲，但好歹还是能做到的，只不过断开了精神连接的食尸鬼并没有迅速转化成一堆尸骨脓血，而是立马掉头，转而对着艾维张牙舞爪。

木乃伊领主没有什么额外动作，更多道肉眼难以发现的灰色连线从迸射出点点血光的巨龙眼球中射出。艾维的食尸鬼一只又一只被统御死灵权杖控制。

“试验一下数量上限。”艾维脸上没有表现出多少负担，再次施展法术召唤食尸鬼，而卡里翁则配合着夺走它们的控制权。

很快，并不算狭窄的死灵术实验室就已经站不下更多亡灵生物了，当预备的血肉使用完毕，艾维就只能冲碧玺深渊里积累的白骨下手，骷髅兵成了第二种召唤物。

木乃伊领主也从一开始的志得意满转换成了麻木，他还从没见过像艾维这样法力无穷的家伙。

被他用统御死灵权杖掌控的亡灵生物已经超过一百只，就连碧玺深渊的走廊里也塞了好多，要不是这座监狱曾经容纳过七千名吸血鬼衍体，他们还真不好在博德之门里找个能放下这么多亡灵生物的地方。

更让卡里翁心惊的是，即便召唤了如此多的亡灵生物，艾维却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法术位真的深不见底。

“够了……”卡里翁阻止了艾维继续召唤亡灵生物，“我已经开始感到有负担了，戈塔什已生产完毕的钢铁卫士数量绝对不会超过这里的亡灵生物。更别说他用来操纵钢铁卫士的亡灵生物是更低级的丧尸了。”

“好。”艾维停下了在脑子里构建法术模型的动作，冲卡里翁手中的统御死灵权杖张开了手掌。

巨大的权杖卷起一阵黑风，骤然撞进了艾维手中。他摇晃了一下权杖，那颗因血管暴起而变大了一圈的眼睛立刻不甘地垂下了视线，充斥死灵实验室和走廊的亡灵生物也散落一地重新变成了死物。

“这不可能！”木乃伊领主不可置信地握了握手掌，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幕并非什么幻术，“权杖已经和我完成了同调！”

“当然有可能。”艾维重新把权杖丢进木乃伊领主怀里，“因为我对组成权杖的素材，有绝对的支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