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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噩梦

三分乖
偌大的客厅静谧无声。

就连阿修都收起了尾巴,静默地待在时音身旁,不敢影响医生。

时间一分一秒淌过。

医生摸着脉,把了一遍又一遍。

“太太您近期食欲不佳?”

“是。”

“睡眠多梦吧?”

“嗯。”

“过年前后京城降温,您有受寒感冒吗?”

听到这话,旁边的韩湛插了嘴:“浸泡冷水算吗?”

“算。”方医生点头。

几番询问下来,方医生收回摸脉的手,只说:“太太,您是气血不足,料峭春寒的日子在冷水里泡了许久,寒气入体。加上这阵子您投入太多的精力在工作上,思虑过度,导致心气受损。”

这个结果跟时音预料中一样。

中医把脉并不能准确把出她的精神疾病。

她拉下衣袖,无声将伸出去的胳膊收了回来,牢牢拢在身前。

“先生,我毕竟不是正经的中医出身,诊断结果可能会有些误差。确保稳妥,还是建议太太有空再去医院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行。”

“那我就先出去了。”

“辛苦。”

韩湛送方医生出了客厅,折返回来,时音正在顺阿修的毛,它倒是听话,她只给了一个眼神,就乖乖回了自己的窝。

在谁面前都嚣张。

不服管教。

对他这个救命恩人也是桀骜的。

唯独对着时音,那叫一个温顺。不犬吠也不摆臭架子,疯狂摇着尾巴朝她贴贴,还夹着嗓子‘唔唔’地撒娇。这么大个狗了,还卖萌,也不嫌丢狗脸的。

韩湛踢了踢阿修先前坐立过的地毯。

自己站了过去。

他动作自然地握上时音的肩膀,把人往怀里拢了拢:“老婆,空一天时间出来,我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你确实不能再熬夜构思设计稿了,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时音点头。

抿着唇没有回话。

……

夜深。

月光从窗柩爬进来,洒落在床畔。

床上的人蜷缩着身子,双手死死揪紧被褥,拧紧的眉心冒出冷汗,不断沿着她白净的面庞往下滑落。

时音被困在悬空的高崖。

脚下是万丈深渊。

四周浓雾弥漫。

“时音?不就是那个晦气的灾星吗?”

“她父母都不待见她。”

“时家上下没有人看得起她。”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怎么能偷姐姐的东西?去外面站着,不认错不许进来!”

“下这么大的雪,夜里天气这么冷,二小姐撑不住了。”

“她一刻不承认偷了青禾的东西,不低头认错,就不准她进屋!冻死也不许进!”

“早知道她命格不祥,连累家里人,出生那会儿就该把她送人的。”

“为什么摔断腿的不是时音,而是青禾啊?如果瘫痪坐在轮椅上的是时音就好了。”

“时音,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青禾是因为你才失去了双腿,我做这一切都是在替你还债!你不要无理取闹了!你越来越刻薄了!”

混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句话都带上了千斤的重量,能砸断她的骨头,让人喘不过气。

时音踉跄着步伐仰着头左右环顾,试图去躲避这些攻击。她想找一个支撑点,一面墙壁,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只要能让她扶一把喘口气就好。

奈何周围空荡。

没人帮她。

白光忽地从头顶劈了下来,朦胧的雾气里出现了时青禾的身影。她打扮得华丽,精致又高高在上。她在笑,笑容轻蔑:“音音,我早就说过,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

紧接着。

许多人影相继出现。

时天宏:“家里的财产自然全部留给青禾。”

程兰:“当年不生下时音就好了,这样青禾的腿也不会受伤。”

宋斯年:“追求时音原本就是一场赌约,谁会喜欢一个沉默寡言性格冷淡的晦气命格的人?青禾比她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时音步步后退。

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血肉,疼得她汗流不止。她低头看万丈深渊,跳下去就可以解脱。

不。

她不想死。

时音连忙挪动了好几下步子,远离悬崖。她抬起头,看高不可测的天,殷切希望有个心软的神仙,伸出手拉她一把,只需要小小地拉她一把。

神仙。

神——

惶恐之际,余光瞥到某个身影。时音立马转过头,看向从白雾里走出来的韩湛。她下意识抬脚,用尽所有力气朝他跑去:“韩湛,救我,他们都想让我死——”

话音未落。

只见近在咫尺的男人伸手猛推了她一把。

全心信任他,以至于丝毫没设防备的时音整个人甩了出去,坠入冰冷刺骨的深渊。她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般盯着站在上方的韩湛,他笑了,笑得跟其他人一样讥讽冷漠:“错了一次还错,蠢得无可救药!”

……

时音蓦地睁开双眼。

瞪圆的黑色瞳仁紧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空气接触皮肤,痛感从每个毛孔钻入,渗透全身。她蜷缩起身子,死死地咬住干涸的嘴唇,太阳穴的青筋逐渐因忍受疼痛暴起——

实在撑不住。

她艰难伸手握住床头柜的拆信刀,毫不犹豫刺进胳膊。鲜红的血液漫出,浸湿了真丝睡衣袖子。她狠狠搅动拆信刀,直至刀口深入抵住了坚硬的骨头。

精神上的痛感减弱。

感受到伤口的疼。

时音才松了一口气,拆信刀从她手里滑落,啪嗒掉在地板上。她顾不上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拿了药瓶倒出一把药,混着铁锈味的血吞进了肚子里。

时音倒塌在床上。

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吸进肺腔,又重重地呼出来。试图用这个方法证明,她还活着,与这个世界有着联系。

墙上的钟表不停地在走。

不知走了多久,时音有了些许力气,缓缓坐起身。她先是去浴室冲了个澡,简单包扎好胳膊上糜烂的口子,随后清理了狼藉的卧室,抹去血迹,拆信刀归位,仿佛那自残的一幕从未发生。

她睡不着了。

怕做梦。

做噩梦。

时音窝进窗边的贵妃椅沙发,双目空洞地望着夜色中盘旋低飞的鸟雀许久。她拿起手机,给小助理发了条消息:“订今天最早的一班飞机,我代表公司去米兰参加时装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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