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大附中之内，在孟秧死亡之后，围绕着她的死因、各种八卦与流言开始迅速在学校内发酵。

孟秧学姐死亡的原因并非是意外或者自杀，而是“他杀”。

她本就在蜀大附中算是名人，死讯本身就会引起诸多谈论和注意。

而不是意外、自杀，是他杀的话……

自然成为了这所学校之内一等一的头条。

“……据说是她校外的男朋友干的？”

“什么男朋友啊，没追到手吧根本？”

“单恋啊？没追到手就杀人？不是，这也太……”

“哪跟哪呢，什么单恋，就是出轨啊！我认识高二四班的，他跟我说了，孟秧是出轨被校外的发现了，气急败坏上门问罪，聊崩了就动手了呗。”

“还有这种事？”

“所以说高二那个成绩很好的学长确实是她男朋友？”

“所以她是脚踏两条船，校内一个、校外一个，结果翻车了以后被校外那个捅死了，是吗？”

“哪个是先谈的呢？校外的？”

“虽然但是，居然死人了……”

“死了就死了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左悉并不想听到这些。

但是，这些流言蜚语充斥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只能谈论班上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时都兴致勃勃的家伙们，如今有了近在咫尺，又这么跌宕起伏的“谈资”、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之前孟秧那不同圈子的诸多朋友，好像都并不知道这些流言的存在一般，没人出来为孟秧澄清。

甚至……部分传言的源头，可能就来自于这些“朋友”。

左悉也能看到文学社的朋友写诗或者散文缅怀孟秧、发表在自己的空间动态里，他们的朋友和文学社其他成员互相点赞评论，社长在文学社的聊天群里也发表了比以往更加堆砌辞藻的长篇大论、并且告知下期月刊是为孟秧学姐举办的特别纪念刊。

在左悉看来，这简直是“惺惺作态”一词最好的写照。

或许，文学社的成员也是真的悲伤，可看着大家前所未有的创作热情，左悉突然想起了《芙蓉女儿诔》。

而流言还在发酵。

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几个版本的流言共同流传之后，最后又融合成了一个共识的版本。

孟秧原本在校外有一个初中时就谈恋爱的男友，两人考上了不同的学校，升上高中之后孟秧隐瞒了这段恋情、和校内的一名男生谈了恋爱——她出轨被发现之后，那初中时期的男朋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来到学校找孟秧对峙过程中情绪太过激动、冲动之下杀死了孟秧。

由于孟秧被杀害的现场就在蜀大附中人迹罕至的活动楼角落，第一个看到她的尸体的学生说她是腹部被刺穿了几刀，警方调查出的嫌疑人也确实是一名校外的男生、孟秧曾经的初中同学实施了犯罪行为。

辞退的保安、加固的围墙、召开的以“提防校外人士”为主题的安全班会，也都像是某种“证据”，让大家愈发确信他们知晓了“真相”。

左悉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本以为自己不再会有无法忍受的事情了，毕竟自己似乎已经经历了不少正常人都会在听到时露出怜悯神色的事情，而大部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难以忍受，剩下的那些，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但是此刻，左悉久违地感觉到了“无法容忍”。

她无法容忍这种荒唐至极的说法会一直流传下去，甚至到了若干年后，蜀大附中依然会流传着类似于“几年前有个学姐因为出轨被人杀掉了”这种愚蠢的、指向孟秧的传言。

所以……

左悉决定付诸行动。

距离孟秧死去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凶手仍旧还没有落网。

不需要调查，左悉只需要在学校里走一圈就能知道，凶手是孟秧初中时期的一位男同学、现在在二中念书。

孟秧出事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上过学——他的父母同样也不知道这家伙去了哪里。

而根据新闻速报能知道，警察倒是锁定了对方的位置——那家伙独自一人逃到了蓉城郊区的一座野山上。

这山区附近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洗刷掉了不少痕迹。

现在，警察正在联合消防和专业搜救队搜山。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左悉想要尝试下、能不能找到对方的下落。

于是，在下午第一节数学课下课后，左悉没有请假、直接离开了学校。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零钱支付了车费离开了校区，接着又骑上共享单车，来到了那被警察封锁的蓉城野外的荒山上。

虽然蜀大附中已经位于市郊了，但仍旧和这荒山野岭有很长一段的车程，左悉骑着单车赶到时，太阳已经落山。

看到几队专业的消防人员和警方正带着警犬搜查，左悉知道她先一步这些专业人士找到那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自己真做到了，那可能就是奇迹发生了吧。

但是……

那家伙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他现在依然没被找到，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虽然过去总是不相信“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存在，但左悉在这一刻突然感觉……或许自己真的能找到他。

“想一下，刚杀了人的高中生，慌不择路地逃到了这里、会往哪里走？”

警方断定凶手很可能藏在山里，是因为对方的电动车被丢弃在了山脚下、最后一次道路监控拍到对方的身影，也是在这附近。

左悉抬起头，望向那黑压压的群山。

一个杀完人之后落荒而逃的高中男生，想到连夜逃进山里这种方法并不令人意外……

但是，他真的能够执行吗？

在下着大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那个连认罪都没有勇气的家伙，真的能进山吗？

想到这里，左悉站在山脚下打开了地图，思索良久后，她沿着道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个小时后，左悉在路边一个即将拆迁的废弃平房内、发现一具高中男生的尸体——死亡时间大概就在前不久。

对方的左大腿处一道深可见骨的、长约30公分的开放性伤口，腹部有一片淤青和一个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戳穿了的贯穿伤。

两道伤口都有发炎溃烂的迹象，可能是路滑骑车摔倒导致的、也可能是进山摔了一跤。

被雨水泡透之后，这家伙大概后半夜就因为急性感染发烧了。

左悉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死于伤口感染、淋雨后的失温、还是失血过多。

但是左悉能确定的是……

他死得多半很痛苦、在死前估计也受尽了折磨。

就算是报应，这也算是相当之快的报应了。

但左悉丝毫不觉得慰藉。

她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取出了对方的手机，利用对方的指纹解锁。

随后，左悉看到了他手机里的内容。

但是、出乎左悉意料的是……

从相册、各种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来看。

这家伙确实是孟秧初中时期就在谈恋爱的男朋友。

而且，根据孟秧和这个男生的聊天记录来看。

他杀人的动机，也确实是……

孟秧出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