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聿说完，就把倪雾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他真怕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的犹豫迟疑。

但是她的沉默，均匀轻热的呼吸落在他胸膛上，他又觉得刀割一样。他不由得想，如果没有结婚，如果没有自己，她会不会生活的自由快乐，恣意洒脱。

他真的是卑劣的自私的。

用自虐的方式逼着她心软，趁虚而入。

忽然，他感觉到脊背上，女人柔软的手指慢慢的拍了他一下。

裴淮聿浑身紧绷着，她的指尖如同有魔力，下一秒他忽然浑身放缓，紧绷的弦松懈开，倪雾的手，沿着他的脊椎自下往上蜿蜒，她的脸颊带着润凉，贴在裴淮聿的胸膛上。

“如果我们离婚，我可以分到很多钱吗？”

“嗯。”喉结猛地滑动一下，压着不甘的涩意。

“嫁给你，我也想了整整一夜，我也曾辗转不眠。我也认真的思考，思考我们的余生，我们的未来，我也想朝你走一步，不在心中远远看你那一道模糊的影子。”

裴淮聿的胸膛一震。

她吐字清晰，字字落入他耳中。

温柔喃语，句句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洗手间里面的空间不大，酒店的风格装修的样板又没有人情味，倪雾的眸光很亮，清澈如溪，她伸手捧着对方的脸，手指抚摸男人高挺的鼻梁，“一枚硬币，无法决定我的婚姻，这一次，如果我冲动了，那也是认真的冲动。”

“裴淮聿，答应嫁给你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过离婚这件事。”

她又认真坚定的补充着。

他呼吸猛地一窒，两人深深凝视。

她抚平着他心中一切的不安。

唯一瞒着他的，就是秦菀卿的事情。

倪雾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仿佛是一个豪门秘闻里面都不曾有的荒唐玩笑。

但是今晚上，终究会见到的。

突然激烈的吻，要把她吞灭掉。

把所有的念与疯狂，把他克制压下的不安，他想告诉她自己的爱，正在燃烧的，永不停息的，他的悔，他万般的愧疚，他感谢着她心软，感谢着，她认真的冲动。

他也夜夜辗转不能眠，她点头的那一刻，他的兴奋融化在冷硬的外表之内，她的一丝犹豫，都仿佛凌迟自己的刀。

他会用余生来回应她认真的冲动。

裴淮聿恨不得把她熔铸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用他的筋骨化作牢笼。他们是一体，就如同此刻，如果他们两个人可以做成连体的雕塑，那么她一定是完美无瑕的。

裴淮聿看着怀里的女人，吻掉她唇角落到脖颈的银丝，后知后觉的品味着因为唇齿间刚刚激烈的吻，磕碰下破损的口腔内壁，舌尖舔舐了一下。

这种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有些兴奋。

倪雾靠在他怀中合上眼睛，轻轻喘息。

“今晚上我们在裴家住一晚。”他对她说着，“我爸妈会很喜欢你的，不用担心。”

倪雾见过于绣惠，对方是一个很温和慈爱的老太太。

她并非担心裴家无法接纳自己。

虽然自己的名义上有过一段婚姻。

“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爸妈说清楚，岁岁是我们的女儿，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催生。”她脸颊贴在对方的胸口上，裴淮聿说话的时候，倪雾的耳边一震一震。

“他们要是知道岁岁是我女儿，会高兴疯了的。”只是裴淮聿也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跟裴家二老说自然简单，他不知道是，如何让女儿接纳自己。

倪雾的余光，看见男人胸膛的疤痕。

这么近。

看的这么真切。

她抬起头，手指不由得轻轻触了一下，感受到裴淮聿的身形凝了一瞬。疤痕很新，十五厘米，着实不算美观，这一道疤痕下，倪雾不知道当时他的情况是多么的凶险。

裴淮聿没有听到倪雾回答，垂眸看向她的脸，就看见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胸膛。他抬手托住她的臀部，让她坐稳。

“其实不要紧…在床上躺了几天就好了。”

“网上的媒体报道说，裴氏集团的小少爷，重伤住院在icu里面躺了一个多月才度过危险期。”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倪雾知道他是在骗自己的。

裴淮聿抱着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他语调低沉平和。从他的语气上，完全辨别不出来此刻这个男人极力掩饰着自己说谎的样子。“媒体记者就是这样，不说的严重一点没有热度。”

倪雾不是傻子。

她靠在对方的怀里，也享受这片刻安宁。

“索达亚是什么样子。”倪雾看过他的朋友圈，他记录过很多关于那里的事情。

“一个充满战火的国家，战乱中有渺小的希望，医院里面医生来自不同的国度，带着自己的信仰，在那个地方，没有信仰的人是生活不下去的。”

起初，他确实是因为想要离倪雾远一点，她说，不要再打扰她了。她受伤含着泪的眼睛，他无法直视，也无法说不，裴淮聿的内心压抑万分，除了离的远一点，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式，能够让自己，不去找她。

但是到了这个满是炮火的国度。

那些人的眼睛，明亮的，悲戚的，被死亡笼罩着的，说着不同国度的语言，躺在病床上垂死挣扎，在战乱之下送来残肢不全浑身被炸烂掉了的军官，幼童。

他穿梭在手术室。

每天都会面对死亡离去的人。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何其渺小。

他在某一天，帮一个三岁的幼童盖上了白布。裴淮聿走出来，浑身发抖，他尽了全力。

那天晚上的时候，他格外的想她。

想念，在夜间疯狂滋生。

如果那颗子弹没有从胸膛穿过去，或许，他现在也不会离开索达亚，他想救更多的人。即使他的力量，也很微不足道。

“那你的信仰呢。”倪雾不由得轻声问，“你的信仰是什么。”

“大概是。”男人的声线沉吟两秒，双眸沉沉如雾。忽然英俊的面颊浮现出一抹笑意，“珍珠女神。”

“啊？”倪雾歪了一下头。

裴淮聿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非常郑重又低沉的语调再次重复这四个字。

“珍珠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