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宣传反战,华夏进入一级战备
林彦此时惊愕的盯着那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里的一老一少。
他的手还抓在话筒上,话筒金属外壳上凝结的他的汗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转头看向楚恒月,面具后的瞳孔带着疑惑……这一老一少是楚恒月安排的?
可此时,楚恒月的杏眼睁得极大,睫毛在顶灯照射下投下一片颤抖的阴影。
她注意到了林彦问询的眼神。
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划过几道慌乱的弧线,像是受惊的萤火虫。
楚恒月的朱唇轻启,但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唇语给林彦比着口型。
“不是我们的人。”
她的右手无意识揪住西装下摆,昂贵的面料在指间皱成一团。这个向来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露出罕见的茫然!
大夏记者席则直接骚动……
那位戴黑框眼镜的女记者手里的录音笔“啪”地掉在波斯地毯上。
但她顾不得捡,只是死死盯着门口的老妇人,镜片后的眼睛错愕中带着茫然。
“等一下,她刚刚说什么?金陵沦陷的时候,她不到十五岁?她是当年的幸存者……如果这么算的话!”
那名戴黑框眼镜的女记者,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她今年已经一百一十五岁了吧!”
寸头年轻记者激动地拽住他师父的袖口,把女士西装扯得变形。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颤抖!
“百岁老人啊!”
“师父!”
“光是能活这么久,就已经值得采访了,更何况,她还是当今金陵大屠杀的幸存者!”
那个梳着马尾的三十来岁女记者,不自觉的往前迈了几步,她的动作太急,也没有注意脚下,膝盖不小心,撞在茶几上发出闷响,但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让一让!”
她轻声嘶喊了几句,拨开前面站着的同行!硬生生挤到所有记者的最前面。秀眉微皱,死死盯着那个老妪。
前排两位中年男记者,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鬓角斑白的男记者,戳了戳身边那个胖记者的胳膊。
“总台之前做过一个纪录片,叫《二十二》你有印象吧?”
那个胖记者点了点头。
“有印象,二十年前的老项目了,纪录片的主人公,就是当年鬼子侵略时,被掳掠到敌营,遭受非人对待的姑娘们!负责这个项目的同志,在采访完那些阿婆回来后,好些个都抑郁了。因为当时接受采访的阿婆,一共二十二人,所以这个项目叫《二十二》!”
“但是……《二十二》其实是这个项目的第二部作品,第一部作品叫《三十三》,拍摄第一部作品时,接受采访的阿婆还有三十三个,两部作品,仅仅相隔五年……五年的时间,有十一位,经历过当年苦难的阿婆离开了人世间。”
“总台还想要开启这个系列的第三部作品的时候,发现还活着的阿婆,已经不到十个了……”
“没想到……”
“当年的受害者,竟然还有活着的。”
年轻摄像师们的镜头齐刷刷转向门口。戴鸭舌帽的那个年轻人,骂了句脏话,他调整焦距时发现监视器里的老妇人,露出的左臂小臂,有道蜈蚣似的疤痕,从手腕一直蜿蜒到肘关节。
他咽了一口唾沫,镜头不自觉地追着老妇人移动时蹒跚的步伐。
欧美记者区响起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纽约时报》的马克·威廉姆斯突然用胳膊肘撞开同伴,三脚架上的摄像机差点翻倒。他蓝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一百年前,她在金陵城,上帝啊,她亲眼见过那场战争……”
法高卢女记者伊莎贝尔的香奈儿套装擦到了侍者托盘,红酒洒在裙摆上也毫不在意。
她涂着透明甲油的手指死死按住耳机,正用法语对总部编辑急速说着什么!
“vivanttémoindumassacre(我这里有金陵大屠杀的活证人)……”
她说话时,太过焦急,吐出的音节尖锐地刺破空气。
不列颠的理查德突然摘下同声传译耳机。扭头掏出电话,他灰蓝色的眼睛瞪得极大,声音嘶哑的对着电话那头嘶喊。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是用中文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
“嘿,总编,大新闻,他们真的找了个当年的幸存者……对你没听错,是个老太太……这老太太看起来随时会散架……”
日耳曼记者汉斯粗壮的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
“meingott……”
他无意识地用母语喃喃自语,随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疯狂翻找自己的背包,之后他竟然掏出了自己的护照,他翻动着护照,似乎要确认签证有效期。
……
邪倭台记者团,则像被雷劈中的鸦群,瞬间炸开混乱的声浪。
山本雄二的阿玛尼西装后背完全汗湿,他扯着嗓子用邪倭台语尖叫
“やらせだ!(这都是安排好的!)”
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上全是喷溅的唾沫星子。
“今天的记者会,就是一场阴谋,是鸿门宴!”
佐藤美咲的珊瑚色口红蹭到了牙齿上。
她抓起话筒想说什么,却碰翻了矿泉水瓶,水流在裙摆上漫开一片深色痕迹。
“スタッフ!(工作人员!)”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
“この人たちを連れ出して!(把这些人赶出去!)”
那个年轻的,长相俊朗的竹下裕也,更是声嘶力竭的大喊。
“假的!都是假的!”
他不怀好意的盯着那一老一少,脸上,露出和他清秀五官不符的狰狞。
九十一岁的松本清志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咆哮。
他枯枝般的手杖“咚”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佝偻的身躯摇摇晃晃,如暴风雨中的枯叶蝶。
“八嘎!你们有什么证据?”
老人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
他死死地瞪着那个老妪。
“你说你当年在金陵?你就在金陵?你拿什么证明?”
老妪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住拐杖,指节泛出不健康的青白色。她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浑浊的泪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顺着皱纹沟壑缓缓滑落。干瘪的嘴唇不停哆嗦着,露出几颗发黄的残牙,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她的肩膀佝偻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仿佛要缩进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布衣里。
松本清志尖利的质问在宴会厅再次回荡!
“八格牙路!回答我,老太婆!”
老妪明显被这突然传来的嘶吼吓了一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她突然抬手捂住耳朵,这个动作让她左臂上那道蜈蚣似的伤疤完全暴露在镜头下!
而就在这时,那个梳着马尾的少女,往前迈出一步,黑色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她把那个老妪护在身后,单薄的身躯像盾牌般挡在老妇人身前……
她微微昂起下巴,宴会厅的灯光在她清秀的轮廓镀上一层冷硬的边。
“我叫张凡如。”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大夏国籍,不列颠留学生。”
“目前在牛津大学,就读于工程专业。”
她从怀里举起那本黑色牛皮封面的册子,烫金字母“”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三个月前,我在诺丁山的一家古董店里发现了这个。”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册子边缘泛黄的页角!
“店主的名字叫詹姆斯·安德森说,这是他祖父约翰·亨利·安德森的遗物——他的祖父,约翰·亨利·安德森,在一百年前,是《泰晤士报》驻大夏特派记者。”
宴会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
不列颠记者理查德猛地站起身,灰蓝眼睛里满是震惊!
“约翰·亨利·安德森?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而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少女,此时“啪”地一声翻开相册!
露出里面的泛黄的书页和贴在那书页上的黑白照片。
“这里有六百四十二张原始照片,八十七页战地日记。”
“其中三百四十六张拍摄于一百年前的金陵城,包括……”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手指停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画面里某个邪倭台军官正用军刀挑起婴儿,背景是燃烧的民居。
“包括金陵沦陷时期,他拍摄的照片……”
“我查过,在金陵沦陷时期,他拍摄的照片,多达一百八十六张。”
“这些照片里,有被侵略者,砍下头颅后,头颅被挂在牌坊上的大夏百姓。”
“有衣不蔽体,被侵略者欺辱后,暴尸街头的妇女……”
“有那群鬼子用机枪在江边屠杀金陵老百姓的暴行……”
“每一张照片,都有原始底片,就在大英博物馆里……所有的底片,都可以做专业鉴定。”
“都有史可查!”
而就在这时,那名老妪,突然从少女身后探出手,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相册里的某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瞻园路……”
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却让所有大夏记者浑身一震!
“他们……把孕妇……钉在门板上……”
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少女,伸手握住那个老妪的手。
“两个月前,我才好不容易带着这本相册回国。”
“回国后,我一直在金陵走访调查。”
“可惜时间太久了,我能找到的证据实在有限。”
“直到三天前,这位阿婆主动联系到了我。”
“她说,她看到了现如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关于金陵大屠杀的讨论,她想站出来,说些什么。”
“我知道,今天的记者发布会,是全球直播。”
“所以我带她来到了这里。”
张凡如,轻轻握着那老妪的手。那老妪抬头看了张凡如一眼,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迈了一步。
“我叫林雨菲!”
“这是我祖母给我起的名字。”
“我家原本也是江南的富商……做纺纱丝绸生意。”
“奈何到了我父亲那一辈,他先是染上了大烟膏,又染上了赌博。”
“再加上民国时期的各种苛捐杂税。”
“等我六岁左右的时候,家里的那点儿家底,就都被他给输光了。”
“赌徒是没有人性的,更何况是一个染了鸦片的赌徒。”
“他在犯烟瘾的时候,甚至想把我的娘亲,卖去青楼。”
“我娘亲实在受不了他,在一个雨夜,跟着一个木匠跑了,那天晚上,我其实看见了母亲,但我没有吱声,因为我母亲哭着恳求我……我听见她说,她想活命……”
“而我那糊涂的父亲,也在几个月后,因为偷洋人的钱袋子,被活活打死了。”
而就在这时,松本清志,突然愤怒的嘶吼。
“我没空听你编故事!”
张凡如此时更是往前迈出一步。
“你凭什么不让阿婆说。”
演讲台上,林彦更是声音撕裂。
“老不死的老畜生!你再敢叫嚣一下试试!”
随后林彦又扭头看向那个老妪。
“阿婆,不着急,你慢慢说。”
那个老妪低垂着眼帘,神色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偌大的家里一下子,只剩下我和我的阿婆。”
“我阿婆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嫁人前,据说是大户人家的书香门第出身。”
“父亲死后,她便一个人拉扯我!她教我识字,教我读书,她跟我说,时代变了,女孩子也可以当读书人。只可惜,家产都被我爹给输没了,不然的话,我也能去金陵女子学院念书。”
“阿婆就那么拉扯着我,到了十四岁。”
“我十四岁那年,阿婆为了多挣点钱,大雨天,在水田里挖藕,回到家后,便一病不起。得了肺痨,家里仅剩的两个银元,都拿去买了草药,可还是没把阿婆治好。”
“眼看着阿婆的病越来越重。”
“没办法的情况下,我把自己卖给了瞻春楼。做了一名娼妓。”
“瞻春楼的妈妈一开始说的好听,说可以让我只卖艺不卖身,还教我唱曲儿。”
“可在我进园子的第三天,她就让一嘴黄牙的李老板,进了我的屋子……我当时怎么求饶,都没用!”
“这或许就是命吧!”
“自那天起,我彻底成了娼妓。”
“我当娼妓,本是想给阿婆治病的。”
“可不曾想,我当娼妓的事,被阿婆知道后?她竟然直接从床榻上爬起来,一头撞死在了家里的那棵老槐树下……”
“从那天起,我成了孤苦伶仃的孤魂野鬼!”
“在阿婆撞死两天后,金陵城也沦陷了。”
“具体怎么沦陷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城外死了很多人,瞻春楼的妈妈,本来不想让我们走,但楼里的姐姐们一起反抗,妈妈也没办法……”
“我跟着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姐姐,一起跑!那个姐姐叫香兰,姑苏人,平时就对我多多照顾,她带着我,想跑出城,但城门已经被封了,米店的李掌柜说,城外的鬼子,端着枪,谁跑出去就打死谁,让我们千万别出城……”
“当时大街上,到处都有人喊救命,喊鬼子来啦,鬼子杀人啦!”
“我和香兰姐没办法,听见有人说,洋人建立了收容所,可以收留难民,我就和香兰姐,往难民区跑。”
“到了地方后,我才发现,那里是金陵女子学院……”
“我阿婆生前,做梦都想让我来的地方。”
“我没想到,在她死后,我真的来了这里。”
“金陵女子学院的负责人,是一个洋人修女,她并没有因为我们是娼妓而歧视我们,她对我们也是极好的,给我们饭吃。给我们水喝!”
“可好景不长,也就是金陵沦陷后的第三天。”
“鬼子冲进了金陵女子大学……他们先是找女学生……他们把女学生,拉到了院子里,拉到了图书馆里……那群恶魔……那群畜生,当着众人的面,欺辱了那些女学生……”
“那些花一样的女学生,满腹诗书的女学生,怎么求饶都没用……”
“他们一连来了好几天,每天都有很多的女学生遭受侮辱,有几个女学生,被侮辱后,就疯了,在院子里蓬头垢面,看到人就傻兮兮的笑,鬼子再来,她们也不躲。”
“修女很心疼,但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金陵女子学院,有上万难民……和那些侵略者硬碰硬的话,学院里的难民都保不住。”
“就是可怜了那些女学生……”
“有一个女学生,疯掉后,每天都在学校的教堂里唱歌。”
“她唱的歌谣我现在还记得……”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课毕放学归,我们仔细想一会,今天功课明白未,老师讲的话,可曾有违背,父母望儿归,我们一路莫徘徊,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大家努力呀,同学们,明天再会……”
那个老妪轻声哼唱,歌声回荡在会议厅里。
“多好的一个女学生……可她的理想,她的雄心壮志,她的一生就那么毁了,她疯掉后的第三天,失足掉进了水井里……当时难民区里的很多人都说,那个女学生其实没有疯,她只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