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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武平三策 不正之风(加更!)

宋秀
喷完茶水后,杨师璠连从座上起身。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斥候面前,盯着他问道:

“江陵是坚城,宋军岂能数日而下?”

这是当下杨师璠心中最大的不解。

前一道情报是数日前的事,那时候情报中还说“宋军,南平相安无事”。

今日传回的情报,怎就是南平全国皆被攻灭?

时间太短,变化太大,让自诩熟读兵书的杨师璠有些无法接受。

被杨师璠恶狠狠盯着,斥候顿感惊慌。

然亲眼所见之事,怎会有错。

“南平诸城,皆已遍插宋军旗帜。”

当斥候说出这句话后,杨师璠再难质疑。

“宋军是如何做到的?”

杨师璠问出这句话时,因心中惊异,已下意识抓上了斥候的手臂。

杨师璠这副作态,让李观象颇为无语。

好歹是方面重臣,一点形象都不顾。

手臂被杨师璠抓的生疼,斥候连忙将宋军奇袭江陵一事如实说出。

听完赵德秀夺取南平全境的手段后,杨师璠怔怔说道:

“怪不得,怪不得。

若如此,南平国亡的不冤。”

见杨师璠沉浸在赵德秀的谋略中,李观象愈发无语。

李观象踱步上前,将斥候从杨师璠的手下给解脱出来。

被李观象解救,斥候对他感激不已。

暂时顾不上唤醒杨师璠,李观象想起方才杨师璠说的话,他开口问斥候道:

“南平三州,是不是人心不稳?”

在李观象的询问下,斥候如实答道:

“并未有!”

“并未有?”

一听这话,轮到李观象急了。

李观象的第一反应是不对。

情急之下,李观象亦伸手抓住了斥候的手臂。

手上不断用力的同时,李观象开口怒问道:

“南平立国数十年,国内竟无一二忠义之辈乎?

纵算无忠义之辈,南平王室、公卿惨遭毒手,南平国内怎会不人人自危?”

不能怪李观象着急。

期待于南平三州人心不稳,是武平国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心中焦急下,李观象哪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李观象不断摇晃着斥候身体,直将斥候摇的晕眩不已。

这时杨师璠已从品鉴中醒转,看到了这一幕。

“哎,哎,别摇了”

杨师璠一边出声阻止着李观象,一边上前将李观象给拉开。

当从李观象的魔爪中脱离后,斥候已然欲哭无泪。

生怕再被摇,斥候急忙开口说道:

“南平王室,公卿,宋军一位未杀。

唯有高保勖,被宋军送往汴京,听候宋帝具体处置。”

知道这一则消息后,杨师璠与李观象连携震惊。

太原王,竟如此仁义?

当世灭国之战中,杀个千人都属少见。

一个不杀,在过往实在是一件天方夜谭之事。

这下杨师璠与李观象终于知晓,南平三州为何能够人心安定了。

在短暂的震惊后,杨师璠率先反应过来,他从口中沉重的吐出一句话:

“至此宋军入境,我国再无屏障!”

杨师璠的这句话,让李观象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在与杨师璠对视后,李观象说道:

“要立刻将此事,报知给大王!”

先前他们二人觉得,有南平国挡在前方,宋军贸然入境的危险并不大。

然世事变化太快,眼下的局势,已不再是他们二人能处理的。

李观象与杨师璠迅速达成共识,随后二人连忙朝着周行逢的寝殿走去。

在外人眼中,周行逢的府邸,只是一座将军府。

可在内部人眼中,将军府占地甚广,府内亭台楼阁林立,装饰富丽堂皇,于帝王行宫无异。

当来到周行逢的寝殿门口后,李观象就先上前一步,让殿门外的内侍先入内禀告。

不久后内侍就走出殿们,领着李观象及杨师璠朝殿内走去。

一进入殿中,李观象及杨师璠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

周行逢的床榻隐于屏风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态。

在李观象与杨师璠行完礼后,周行逢疲惫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发生何事?

是宋军攻打江陵,高保勖遣使前来求救吗?”

基于之前得到的情报,周行逢作出了一个合理的推断。

在今日之前,周行逢对宋军要南征一事,并不怎么担忧。

过往觊觎武平国土的何止宋军?

然至今,武平国依旧挺立于世。

听到周行逢的询问声后,李观象上前将他刚收到的情报,详细的说了出来。

李观象话音刚落,屏风后就突然传来一阵药碗跌碎的刺耳声。

在李观象与杨师璠面露担忧,想着要不要询问周行逢安康时,身形高大且脸上带着黥文的周行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当周行逢出现在李观象与杨师璠眼中时,他的脸上带着忌惮神色。

周行逢的手中握着一块软帕,这块软帕本是他用来擦拭嘴边药渍的,但现在却被他用来擦拭额头冒出的些许冷汗。

擦干额头汗水后,周行逢望着手中的软帕,开口说道:

“早就听闻太原王威名。

今日再闻,确实不凡。

假道灭虢,恩威并施,百里奔袭,计夺江陵

众多医官,用药多日都逼不出的虚汗,竟被他给逼出。

半月灭一国,好大的威风!”

周行逢越说,言语中的忌惮意味就愈浓。

但再如何忌惮,周行逢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周行逢察觉到两位心腹脸上都带着担忧之色,他出声喝道:

“吾尚在,慌什么?”

周行逢的喝声一出,杨师璠与李观象脸上的担忧之色,就尽皆消散。

周行逢不是高保勖。

周行逢少年时为乡间无赖,后靠着作战骁勇,一步步成为湖湘之地有名的战将。

多年前趁楚国内乱,周行逢左右逢源一步步高升,直至最后成为武平军节度使。

自主政武平以来,周行逢励精图治,爱惜民力,厉惩贪腐,不因公徇私,在武平国内有着相当高的威望。

另外武平国更不是南平国。

在周行逢的治理下,数年间武平国社会稳定,仓廪充实,加之常与境内蛮族作战,武平军战力不俗。

武平国辖地十州,国力是南平的三倍有余。

无论从哪方面看,武平军都能与宋军一较高下。

当情绪稳定后,李观象拱手问周行逢道:

“大王,我军当下该如何施为?”

武平不同于南平,大宋未正式封拜过周行逢为王。

然作为武平国实际上的统治者,周行逢喜欢臣下称呼他为王。

不止如此,周行逢还喜欢封人太保、司空、太尉等高爵。

听到李观象的询问后,周行逢将手中软帕掷于地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国北境有二州,澧州、岳州。

吾料宋军下一步主攻方向当是岳州。

我军当收缩兵力,主要防备岳州。”

周行逢此话一出,让杨师璠颇为认可。

岳州位置险要,若宋军一旦占据岳州,则兵锋可直指朗州、潭州等武平腹心之地。

武平军原本治所是朗州,后周行逢考虑到南唐之威胁,便将治所迁移至潭州。

尽管如此,朗州在武平国内的政治地位一直不低,周行逢亦常有回迁治所之意。

当说完第一步步骤后,周行逢又接着说道:

“攘外必先安内。

衡州刺史张文表,早对我有不臣之心,今大敌将至,断不能再留他。

师璠,你速率一军南下,会同内应擒拿张文表。”

早年周行逢还是一指挥使时,与其他九位指挥使交情莫逆,引为同盟。

在周行逢成为武平节度使后,常对国内的拥兵之将不放心,遂寻各种理由,大肆诛杀异己。

时至今日,昔年“湖湘十指挥使”中,唯剩周行逢与张文表。

说完后,周行逢从怀中掏出一块虎符交至杨师璠手中。

接过虎符后,杨师璠便即刻转身离去。

待杨师璠离开后,周行逢又对着李观象说道:

“赵德秀善谋,宋军善战,两者合一,不可小觑。

大敌将至,欲想国祚安稳,唯有再寻外援。

南唐、南汉、西蜀皆为强援,汝当速遣使分别前往拜访三国君主。

向他们申明利害,求取他们的援兵。”

周行逢的这一举措,让李观象面露犹疑。

李观象拱手对周行逢言道:

“恐会引狼入室。”

李观象的这一担忧是有道理的。

武平国的建立,源于南楚的崩塌。

当年南楚内乱,引来南唐、南汉的窥视,在一番混战下,二国皆从南楚的尸体上抢走不少地盘。

而在那场乱战中,武平军可未少于二国结怨。

宿怨未消,若将宋军比喻为猛虎,那南唐、南汉就是饿狼。

当年南唐、南汉能抢南楚的地盘,今日就能抢武平国的。

李观象的担忧,周行逢如何不知?

作为从社会底层一路爬上来的人,周行逢从不缺豪赌的勇气。

看着李观象,周行逢说道:

“事有轻重,宋军如虎,当群狼合力方能更添胜算。”

“若我军能击退宋军,南唐、南汉不足为虑。”

说这番话时,周行逢的脸上带着自信神色。

在过往的时日中,南唐军、南汉军亦时有袭扰,却都被周行逢击退。

在周行逢看来,南唐军、南汉军不足为虑,能真正威胁到武平基业的,唯有赵德秀率领的宋军!

另外纵算他不求援,在得知武平国有覆灭之危后,亦难保周边诸国不会趁乱打劫。

当年南楚是如何一步步被瓜分干净的,周行逢记忆犹新。

“就按吾命行事。

若武平基业终究不保,被谁夺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周行逢已下定决心,李观象收起担忧。

“臣领命!”

“周行逢,非无为之主!

武平国力,更非南平可比!”

望着堂内的众将,赵德秀厉声说道。

两道厉声,震得堂内诸将脸色一变。

最近一段时日,赵德秀专心于安抚南平三州人心。

南平三州,攸关宋军粮道,容不得赵德秀半分马虎。

然在赵德秀安抚人心时,他逐渐发现宋军中,开始出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

轻敌!

宋军会有轻敌之心,并非空穴来风。

在赵德秀的率领下,宋军两月内连取得两场大胜,且这两场大胜都来得较为轻松。

于是乎轻敌的言论,就渐渐出现在宋军中。

“半月定南平,两月灭武平。”

“当率军直取潭州。”

“今年元旦,在潭州城内过!”

听闻以上那些轻敌言论后,赵德秀气不打一处来。

生气之余,赵德秀对这件事万分重视。

今日召集诸将开会,赵德秀就是要先刹住这股不正之风。

“孤派间谍入境,意欲买通澧州地方大族,但此事并未成功。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周行逢在武平国内深得人心!”

“深得人心者,岂是高保勖之流能比拟的?”

日常在军中,赵德秀多以温和态度视人,自称常用吾或我。

一旦他自称孤了,那就代表他生气了。

说到这句话时,赵德秀的语气变得愈发严厉。

骄兵必败!

兵者,死生大事也。

随着赵匡胤交到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赵德秀心中的压力亦越来越大。

“还有人说要率军奇袭潭州?”

“这是哪位混账说的!”

察觉到赵德秀严厉的语气后,人群中的李汉琼连忙缩了缩脖子。

不是我!

菩萨保佑,看不见我!

见没人敢出来承认,赵德秀直接将目光看向田重进,王全斌二人。

“陛下命你二人辅佐孤,你二人就是这么辅佐的?”

身为一军副将,尽心辅佐主将是他们的本职任务。

田重进与王全斌是宿将,若他们有尽心,怎会察觉不到军中的“骄兵之风”?

察觉到却不事先弹压,说明他们二人亦是骄兵之一。

在赵德秀的质问下,田重进与王全斌二人脑袋低垂,丝毫争辩都不敢。

“一会散会后,出去自寻军中都虞候各领十军棍。”

赵德秀直接下达了对二位副将的处罚。

但赵德秀今日,要做的震慑不止这些。

赵德秀再度将目光看向诸将,他朗声道:

“过去的事,孤不再追究。

但从即日起,孤会派出判官巡视诸军。

若哪一处大营,还有轻敌言论传出,不论缘由,孤先斩该营主将!”

这话一出,在座的宋将神色纷纷一凛。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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