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福特猛禽，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夜色笼罩的高速公路上穿行。

城市的光污染，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林风握着方向盘，能感觉到从车身传来的，v8发动机稳定而有力的脉动。

这辆车，已经不再是他从神农架开出来的那一辆了。

天机阁对它的改造，是全方位的。

他伸手，在中控台那块巨大的触摸屏上划过。

屏幕的界面，从普通的车载导航，切换成了一个布满复杂数据的雷达扫描图。

【环境扫描系统已开启。】

【前方三公里，道路平坦，无障碍物。】

【左侧一百米，有生命体征，体型：小型哺乳动物，威胁等级：无。】

一行行绿色的数据流，在屏幕上刷新。

林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玩意儿，比军用车都夸张。

他试探性地，在屏幕上找到了一个麦克风的图标，按了下去。

“开启，自动驾驶模式。”

【自动驾驶模式已启动。】

【目的地：青海，格尔木市。】

【路线已规划，预计行驶时间：二十八小时。】

方向盘自动校准了角度，车速稳定在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

林-风松开了脚下的油门，也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

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上，身体的控制权被剥夺，一种奇特的不安与新奇感，同时在他心里升起。

他成了这台钢铁猛兽里的一个乘客。

他把视线，从前方的道路上移开，重新投向了那个执令者终端。

他点开了那个代号“寻龙”的任务文件。

关于那具“活尸”的资料，非常有限。

只有几句语焉不详的描述。

“目标：前密教上师，丹增活佛。”

“状态：活尸（高阶）。”

“成因：修行‘夺舍’秘法失败，神魂被锁于肉身，不死不灭。”

“能力：未知。”

“威胁等级：极高。”

林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

活尸。

行尸。

怨嫁。

这个世界，到底还藏着多少这种名词。

他继续向下滑动页面，看到了那张古老的唐卡照片。

照片下面，有一行红色的加粗注释。

【注意：目标守护的‘龙骨’，并非实体骨骼，而是一种高维能量的具象化凝结体。】

【它会影响周围的磁场与空间结构。】

【靠近它，可能会出现幻觉、时空错乱等现象。】

【切勿直接用肉体接触。】

林-风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高维能量。

空间结构。

这些词，已经超出了他过去二十年的认知范畴。

这已经不是赶尸了。

这是在搞玄学版的星际穿越。

他关掉了任务文件。

秦月那张清冷的脸，和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在他脑海里浮现。

“因为，只有你能看见它们。”

它们？

林风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

从湘西老家那口会呼吸的棺材开始。

到神农架深处，那片诡异的白雾。

再到那个代号“无名”的尸体。

他看到的，和别人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他想不出来。

他只知道，自己每次面对那些东西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亲切感。

就好像，他天生就应该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睁开眼，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窗外的景物，从平原，逐渐变成了连绵起伏的丘陵。

天色，由深黑，转为灰白，又被东方的第一缕晨光染成金色。

林风在车上睡了一觉。

他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吵醒。

【警告！前方出现能量异常波动！】

【警告！检测到同源信号！】

终端的屏幕，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林风猛地坐直身体，接管了驾驶。

他一脚刹车，将猛禽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他拿起放在副驾驶上的望远镜，看向前方。

远处，是一片服务区。

几辆大货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停车场上。

服务区里，空无一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从座椅下方，抽出了一把手枪。

是天机阁给他配的。

型号很奇怪，他从没见过。

枪身是哑光的黑色，入手很沉。

他检查了一下弹夹，是满的。

他又在后座的装备箱里，翻出了一件黑色的战术背心穿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发动车子，缓缓向着服务区开了过去。

车轮压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越是靠近，那种诡异的死寂感就越是强烈。

服务区的超市门大开着。

几包薯片和方便面，散落在门口的台阶上。

收银台后面，没有人。

猛禽停在了服务区的加油站旁边。

林风没有下车。

他打开了车上的全景监控。

四个分屏画面，将服务区的所有角落，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停车场。

超市。

公共卫生间。

还有餐厅。

一切正常。

但就是这种过分的“正常”，才最不正常。

他将监控的画面，切换到了红外热成像模式。

屏幕上的景物，瞬间变成了一片蓝绿色。

代表着低温。

没有任何红色的热源。

这个服务区里，一个活人都没有。

林-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打开了执令者终端，想看看那个“同源信号”到底是什么。

终端上，那个代表着临时搭档的灰色文件包，此刻正在疯狂闪烁。

他伸手点开。

一行信息，弹了出来。

【临时搭档：‘清道夫’，代号：厨子。】

【状态：信号中断。】

【最后信号位置：怀恩高速，三号服务区，公共卫生间。】

厨子？

清道夫？

林风想起了那个“怨嫁”任务。

处理低阶异常的基层人员。

一个清道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成了他的临时搭档？

就在这时，卫生间方向的那个监控画面里。

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将那个画面，放大到了全屏。

男卫生间的门口，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加油站员工的蓝色制服，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而就在那人旁边。

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胖子，正背对着镜头，蹲在地上。

他的身体很宽厚，几乎将地上的那个人完全挡住。

他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剔骨刀。

他正在……处理地上的那个人。

像是在处理一块猪肉。

刀锋起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切开皮肉的沉闷动静。

监控画面里，那个胖子的头，忽然转了过来。

他好像察觉到了林风的窥视。

他抬起头，冲着摄像头的方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脸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点。

他的牙齿，很白。

他的笑容，很灿烂。

林风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抓起了手枪。

那个胖子，站了起来。

他手里，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剔骨刀。

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林风的猛禽走了过来。

咚。

咚。

咚。

他每走一步，地面都像是在轻微震动。

林风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车子。

他猛打方向盘，车头调转，对准了来时的路。

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福特猛禽的引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卷起一阵尘土，朝着高速主路冲了出去。

他不是怕。

而是终端上，那个胖子的信息，已经更新了。

【目标：厨子。】

【状态：已污染。】

【威胁等级：？？？】

【处理建议：执令者，立刻撤离！】

三个问号。

还有天机阁发出的，最高级别的撤离指令。

林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那个胖子，还站在原地。

他没有追。

他只是举起那把剔骨刀，对着远去的猛禽，遥遥地挥了挥。

像是在送别一个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