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所有常委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转向了林正刚手中的那份文件。

此时，大家都在猜测着，即将被中纪委双规的人是谁。

当然，更有人内心惊恐，生怕林正刚马上念出来的名字就是自己，更害怕这位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的脚步，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张卫东注意到，坐在万国来右手边的常务副省长韩明德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果然，林正刚朝着韩明德走了过去。

“韩明德同志。”林正刚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请你配合组织调查。”

韩明德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书记，这一定是误会！我赵明德为党工作三十年，清清白白……”

“韩副省长，清不清白，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林正刚打断他，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张照片，目光如鹰的盯住了韩明德，“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与韩明德在私人会所的合影。

张卫东一眼认出，那正是已经被捕的周烨！“这……这又能说明什么？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放心，韩明德同志，组织会给你解释的机会的！带走！”

两名中纪委的工作人员上前。

韩明德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两名工作人员立即上前扶住他，将他带离会议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林正刚转向省委副书记李劲风：“李劲风同志，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劲风已经被中纪委调查过一次，那次虽然只是协助调查，但也让李劲风成了惊弓之鸟。

所以，今天的结局，他似乎早有预料。

李劲风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西装领带，声音无力的说道：“林书记，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惊动我年迈的母亲。”

林正刚点点头：“组织上会考虑。”

当两位重量级常委被同时带走，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张卫东余光瞥见，坐万国来书记旁边的省长马长安突然仰起头，两行热泪无声滑落。

人们或许已经猜到，这位在韩明德和李劲风压制下蛰伏多年的省长，此刻是怎样激动的心情，但是，他们却永远无法体会马长安过去五年每一个日夜所遭受的痛苦。

显然，马长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

他甚至微微有了轻声的啜泣。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发现大家都在关注自己的时候，马长安终于坐直了身子，搓了一把脸，苦笑着说道。

万国来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同志们，我们要坚决拥护中央决定。现在继续开会，讨论江城升格后的相关工作安排……”

万国来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来，这位马省长，五年以来，在原省委书记和两位省委省政府副角的夹击之下，过着怎样可怜的生活。

但那也只能是可怜，万国来丝毫都不会给予同情。

他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而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会议的议程。

会议结束后，马长安主动走到张卫东身边：“卫东同志，有空聊聊吗？”

马长安那副明显示好的表情，让张卫东无法当众拒绝。

毕竟人家是一省之长，当着好几个人的面，也已经足够卑微了，张卫东便爽快的答应了。

省长办公室，马长安亲自给张卫东泡了杯茶。

“卫东啊，说实话，之前我对你这么年轻就担任要职是有疑虑的。”马长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你在江城的一系列举措，让我刮目相看。”

张卫东谦逊地笑了笑：“马省长过奖了，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张卫东就知道，马长安把他叫到办公室里来私聊，断不会只是为了表扬自己几句。

“不，你做的远不止这些。”马长安目光炯炯，“江钢改制、钢铁创新中心、还有揪出周烨这条大鱼……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我在西江当了五年省长，却被韩明德和李劲风架空，寸步难行。现在……”他转身看向张卫东，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西江需要一场彻底的变革。”

张卫东心头一震。马长安这是要拉他结盟？

“马省长，您有什么指示？”张卫东谨慎地问道。

“呵呵，指示谈不上。”马长安坐回沙发，压低声音，“万书记年纪到了，很快就要退二线。我希望……我们能携手打造一个新西江……”

张卫东瞬间明白了马长安的意图——他是想争取省委书记的位置，而自己这个新晋常委，将成为他重要的政治盟友。

“马省长，我初来乍到，对省里情况还不熟悉，恐怕，我这个新人，很难帮得上您的忙……”

马长安摆摆手打断他：“卫东，明人不说暗话。你在江城的一系列举措，已经证明了你是个改革派。而我……”他苦笑一声，“这些年装聋作哑，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像你这样的搭档。而你，就是我马长安的最佳人选！”

离开省长办公室，张卫东心潮起伏。

马长安的示好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随着赵明德和李劲风的倒台，西江省的政治格局必将重新洗牌。

“东哥，马省长跟你谈什么了？”臧力力在车里等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张卫东揉了揉太阳穴：“还能谈什么，想拉我入伙呗。力力，帮我查查他的底细，特别是他与郑家的关系。”

“嘿嘿，这还要你吩咐吗？刚才已经查了。”臧力力马上传到张卫东手机上一份文件，“马长安的妻子是郑毅的表姐。”

张卫东瞳孔微缩。这就解释得通了——马长安很可能是郑家早就布在西江的一枚棋子！

“背靠着郑家，却依然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也真够窝囊的了！”看完资料，张卫东不由摇头。

“走吧，回江城。”张卫东当机立断。

此时的张卫东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车子刚驶出省委大院，万国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卫东，晚上有空吗？来我家吃个便饭。”

夜幕降临，万国来的家中只有万国来两口子。

“今天这场面，吓到了吧？”万国来给张卫东倒了杯茅台。

张卫东苦笑：“确实没想到，一次常委会上双规两位领导。”

“这只是开始。”万国来一饮而尽，“周烨案牵扯的人太多，中央下了决心要一查到底。”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卫东：“马长安找你了吧？”

张卫东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反正自己又没打算加入马长安的同盟，自然也不必让万国来替他担心。

“他是不是暗示要接我的位置？”万国来却是直接挑明。

张卫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卫东啊，你还年轻，有些事看不透。马长安这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张卫东给万国来斟满酒：“请万书记指点。”

“马长安是郑家的人。”万国来压低声音，“而郑家……”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总之，你要记住，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知道了，万书记，我会有分寸的。”

回江城的路上，张卫东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他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马长安仰面流泪的画面。

根据万国来此前透露的信息，不久，万国来离开西江的可能非常之大。

那么，马长安执掌西江的几率也就会大大增加。但是，跟马长安这样的人合体，却并不被张卫东看好。

然而，这个看似有着妇人之忍的马长安，会容得下他这样一个不肯合作的下属吗？

张卫东虽然不太了解马长安，但是，根据自己的观察，加上万国来的提醒，他断定，马长安决不是那种宽容的男人。

除非，自己有着可以反制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