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楚玉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看似被“软禁”，却反倒让她过得比在魏府时还要自在。

白日里，她或是慵懒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天光翻阅些闲书，或是在小花园里修剪花草，兴致来了，还会让宫女取来琴筝，信手拨弄几曲。

琴音清越，飘出苑外，倒给这冷清的角落添了几分活色。

她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指挥宫人，将苑中略显荒芜的小小庭院重新布置，移栽几株时令花卉，添置一架秋千。

她本就是被娇养长大的贵女，骨子里带着天然的矜贵，仿佛她天生就该过这样的日子，这芷兰苑也并非囚笼，而是她理所应当的居所。

宫人们起初还战战兢兢地监视她，可没过几日，就被她随性又娇憨的性子感染，竟渐渐松懈下来。

那些原本属于宇文护的耳目，在她自然而然的指使下，也渐渐习惯性地俯首听命。

这日春光正好，微风和煦。

庭院里飘起了三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纸鸢，在湛蓝的天幕下翩跹起舞，为这沉寂的宫苑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郑楚玉和两个宫女亲自执着线轮，比谁飞得高。

恰在此时，刘子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苑门口。

郑楚玉被宇文护软禁在这儿，他甚至无法召见，因为心中又惦记着，便不顾劝阻，执意要来芷兰苑看看。

内侍正要高声通传，却被刘子行抬手制止。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庭院，落在那个放纸鸢的明媚身影上。

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欢快的笑声，那专注的神情，那充满生机的姿态，刘子行看得有些入神，嘴角浮现出带着温度的浅淡笑意。

仅仅是看着她，那些沉疴带来的阴郁和痛苦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

郑楚玉不行，我飞得最低了。

郑楚玉颇为不服气，

她仰着头，专注地望着纸鸢，唇角弯起一抹纯粹明快的笑意。

一心扑在纸鸢上，浑然不觉身后有人，她一边后退着，一边调整着手中的线，脚步轻盈，艳色的宫装裙裾随着她的跑动轻轻飞扬，

一步，两步…

似乎撞到什么，郑楚玉惊呼一声，脚下一绊，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后倒去，预料中的冰冷坚硬并未到来，跌入了一个单薄却有力的怀抱。

刘子行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伸出手臂，稳稳地揽住她的腰肢。

温香软玉满怀，少女身上馥郁的馨香混合着阳光的气息涌入鼻端。

郑楚玉惊魂未定地回头，撞进一双带着关切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刘子行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残留的惊慌，如同受惊的小鹿，随即化为看清来人后的讶异。

下一刻，院子里的宫女立刻纷纷跪地。

郑楚玉也会回过神，站直身，屈膝要行礼，被刘子行扶住胳膊阻止。

刘子行不必多礼。

郑楚玉臣女失仪，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她脸上也飞起红霞，惊慌垂首。

刘子行无妨。

刘子行是朕没让人通传，吓着你了？可曾伤到？

他关切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郑楚玉抬起头，脸上重新绽开温柔纯净的笑容，立刻道：

郑楚玉臣女无事，谢陛下关心。

郑楚玉瞥了眼不出意外落在地上的纸鸢。

刘子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只漂亮的蝴蝶纸鸢正静静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刘子行这纸鸢，飞得真高，朕也许久未曾见人放过了。

刘子行眸光黯了黯，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捕捉到他眼中的向往，郑楚玉心中一动，这正是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她笑容明媚，带着一丝鼓励和邀请的意味：

郑楚玉陛下可要试试？

郑楚玉放纸鸢其实很有趣的。

郑楚玉将线轮递到他手中，轻柔耐心道：

郑楚玉陛下拿着这个，等风来的时候，轻轻松线，纸鸢就能飞起来了。

她微微侧身，几乎贴着他的手臂，亲自示范着如何捻线、如何感受风力。

刘子行被她的热情所感染带动，手不可避免的触碰，指引他调整角度和力道，自然又令人心安。

当纸鸢摇摇晃晃地再次飞上蓝天时，刘子行勾起一抹清浅的笑。

春风拂过两人的衣袂。

蓝天下，纸鸢翩跹；庭院中，帝后并肩。

一个温言软语，教得耐心细致，一个眉目舒展，学得专注投入。

两人在相处中，无声紧密，而这一切，自然也被角落里的宫女，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