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贾希拉？为什么钢铁王座作为一百年前沙洛佛克的统治中心，居然会出现在灰港的水面之下？”威尔试图寻找一些话题让时间走得快一点。

埋伏和等待总是煎熬的。冒险者们躲在仓库区一栋半废弃的房子里。它原本属于公会，算是九指基恩的不良资产。

听闻竖琴手和贾希拉有需要，博德之门的犯罪集团头目十分大方地贡献了出来，还安排这支突袭队伍从几条街之外的地道进入，防止被那些守在仓库外的班恩教团成员看出端倪。

“雷文伽德高公爵给你找的历史老师不太称职啊，这件事当年可是在城里引起了极大轰动呢。”贾希拉透过窗缝朝仓库的方向瞄了一眼，那些公然守在门口的班恩信徒被称为暴君之拳，造型狰狞的硬头锤是他们的制式武器。贾希拉此前已经叮嘱了所有人，绝对不能轻易被这些武器伤到，因为它们都是戈塔什和地狱大公玛门勾结的证据，是来自腐沼地狱弥瑙洛斯恶毒地狱铁武器，如果被它杀死，灵魂将被拖入地狱，成为一枚在烈焰和毒雾中铸造的小小硬币。

不知为何，贾希拉总觉得这些班恩信徒显得十分焦躁。

“威尔没能接受完整的宫廷教育，就被雷文伽德公爵驱逐出博德之门了。”深色皮肤的公爵顾问弗洛瑞克也参加了此次行动，正矮身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箱子上，由于这栋房子已经塌了一半，所以大伙都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缩成一团，尽量为队友让出一些空间，“可不是我没尽到宫廷教师的责任。”

“嘿……弗洛瑞克……”威尔的无奈提醒引起了一些低沉的笑声。

“这件事当时在议会里引起了很广泛的讨论，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结论，认为象征沙洛佛克残暴统治的象征应该被完全毁去，自由民主的博德之门不需要改建和使用这暴君的宫殿。”弗洛瑞克装作没听到威尔的提醒，一本正经地介绍起钢铁王座被沉入灰港的始末来，“因此在投票结束后，公爵们花了一大笔钱从深水城请法师，要他们使用了一个联合魔法，共同把钢铁王座完整的从地面上拔起，然后丢进灰港之中。就是因为博德之门舍得掏钱雇佣施法者，我才来这里谋生的，谁知道我碰见的那个黑皮肤年轻人，会成为未来的焰拳大元帅，兼博德之门高公爵呢？”

“安静！”贾希拉伸手打断了屋子里的讨论，闭上眼睛凝神静听。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期待着贾希拉的手势——她握起拳头，随后竖起手掌向前一指：“是时候了！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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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咕咚……”一名班恩的暴君之拳被斗篷人温柔地抱在怀里，身体正伴随着对方的吞咽进行有节奏的抽搐。

殷红的血液顺着班恩信徒的脖颈往下淌，很快便将那发黄的领口染成了一片暗沉的红色。

斗篷人抬头喘息了一下，过于激烈的进食让她那早已被遗忘的呼吸本能再次激活，剧烈的喘息让兜帽从她头顶滑落，露出一张混合着邪异与娇柔的面庞——它属于一名女性半精灵吸血鬼衍体。

“够了！维奥莱特！”吸血鬼衍体正准备再次俯下身子享用食物，却被来自身后的兄弟喝止，“我们不应该沉迷于此！克制，才会让每一次放纵都有意义，否则你就只会沉沦在欲望中，变成一个怪物！”

看到白发的半精灵打了个哆嗦，阿斯代伦也放缓了语调，摆出了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再说，他已经死了，已经不能算是新鲜食材了，对吧？”

“你说的对，阿斯代伦。”维奥莱特用袖口擦去了嘴角的血渍，“他已经不新鲜了。”

“天哪……你们就不能换点形容词吗？”邪念皱着眉头从一个敌人的背心抽出匕首，“你们把人类当食物的做法，让我想起了……烤矮人肚……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都忘掉的！”

突袭至高奇迹之殿的小队由邪念领导，主要成员是来自暮星城的吸血鬼衍体，以及卓尔圣武士明萨拉。

作为隐匿行动的一环，他们选择走巴尔教派的老路，从下水道直接打洞进入上城区的班恩教徒聚集区。

相较于规模宏伟的贡德信徒展览馆，戈塔什布置在这里的守卫数量稀少，需要依靠不断的巡逻才能弥补防区的死角。

这也导致突袭小队的任务进展十分顺利，只要打开最后一道大门，邪念就能抵达半年前和戈塔什初次见面的地方了。

“你怎么还留了个活口，明萨拉？”邪念歪着头问道，“我们不需要找到钥匙，我随便就能把这道门撬开。”

明萨拉冷淡地瞥了一眼邪念，将手里的俘虏摔在地上，又用一记窝心脚让其闭嘴：“我是为了贡德信徒留在这里的发明图纸。这座大厅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机械造物，里面一定有我和艾维的暮星城能用上的发明。比如润滑油配方什么的。”

“你还真是勤政爱民啊。”邪念掏出开锁工具，隐蔽地撇了撇嘴。明萨拉的发言乍一听是事业型，但邪念可不会省略她用在“暮星城”前的定语。这黑皮婊子是来挑衅的！

不过作为和影心分享胜利果实的人，邪念无需回应这种蹩脚的挑衅，只需要在床上把胜利果实吞进肚里就行，或者作为胜利果实被吞下肚也行。

“这次怎么这么慢？”阿斯代伦有些不太耐烦，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勾起了他的食欲，“你往常不都是一眨眼就搞定的吗？”

被打断遐想的邪念隐蔽地瞪了一眼晨星城的审判官，手上稍微用力，就听到门锁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打开了。”邪念推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我们时间不多，还要时刻关注至高大厅那边的情况，看看艾维需不需要支援。”

同属于神殿区的建筑，贡德信徒的至高奇迹之殿和博德之门议会的至高大厅直线距离很近，几乎每一扇朝北的窗户都能看到至高大厅的城墙。

如今那里依旧一片平静，只有焰拳和哨卫的士兵，以及戈塔什的钢铁卫士站在城墙附近巡逻，丝毫没有爆发战斗的迹象。

邪念很清楚，如果影心的行动顺利，那么戈塔什赖以震慑全城居民的钢铁卫士，很快就要倒戈加入正义的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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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就是那什么什么协调器？”

与到处充斥着的刺鼻机油味道，摆满各种巨大金属零件的上层设施不同。钢铁卫士铸造厂下层的控制中枢显得格外具有夺心魔风格。

粘稠的紫红色血肉攀附在交错纵横的金属管道上，就好像一株肉质藤蔓沿着钢铁巨树生长。

一股股白色蒸汽从管道的密封不严的接缝处喷出，震耳欲聋的嘶嘶声响彻整个中枢结构，在这些管道的末端，连接着一个个整齐排列的黄铜贮脑罐，粉红色的大脑在稍显浑浊的半透明液体中起伏，向博德之门各地的钢铁卫士传达来自主脑的灵能指令。

位于卡菈克面前的巨大控制台与最深处的大型球体相连，而那些连接着贮脑罐的管线，也最终汇集到了此处。这间地下密室至少有一半的空间，都被用来安置那看起来就无边昂贵的金属造物了。

“是神经电容协调器。”一个双目皆盲的瘦小侏儒回答了卡菈克的问题，他是赞德·图宾，贡德信徒的工匠首领，也是钢铁卫士的主要设计者。

影心收起手掌中的光暗双刃，把精金盾牌背在身后：“你确定那个什么自毁代码真的能够起效？”

“戈塔什用人质威胁我们为他效力，但我们一直都在寻求反抗的办法。为了神经电容协调器的底层自毁逻辑，我甚至付出了双眼的代价……它绝对有效，也必须有效。”赞德·图宾的双手不停在控制台上输入着什么，即使他什么都看不见，行动也没有丝毫迟疑，整套输入流程已经被他上百次在脑海中演练，绝对不会有任何错漏，“自毁代码会引起神经电容协调器致命的灵能反馈循环……简单来说，就是使用主脑自己的力量扰乱它们，从而使整个装置过载。这些纯手工打造的物件本来就运行地不太稳定。要不是那些增生的血肉结构给它做了补强，整个钢铁卫士铸造厂早就炸成一团废铁了！”

卡菈克吹了个口哨：“就算脖子上被栓着会爆炸的项圈，你也从没放弃反抗？你可真是个硬骨头！”

“我不是什么硬骨头！”赞德·图宾恼怒地吼了一声，不知道是针对卡菈克，还是针对他自己，“我唯一的女儿，奥贝丽娅被他们作为人质带走了……我昧着良心为戈塔什效力……我的造物残害城市里的无辜百姓……”

“放心，这会儿他们肯定被救出来啦！”卡菈克把手放在侏儒工匠的肩膀上，龙心带来的异常体温让赞德·图宾打了个哆嗦。

“我怀疑奥贝丽娅早就被杀了……还有那些其他的人质也是……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戈塔什的手下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新鲜脑子的……”赞德·图宾甩开卡菈克的手，继续自己的工作，“反正我只是需要一个反抗暴君的借口，并不奢望奥贝丽娅还活着……”

“但你们要答应我……”赞德·图宾偏了偏头，大厅中间不断散发出阴冷气息的亡灵生物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失去视力让他的大脑能分出更多精力加强其他感官，因此在钢铁卫士集体倒戈的第一时间，他就站出来号召所有贡德信徒开始了反抗，“你们要用钢铁卫士彻底摧毁戈塔什对博德之门邪恶统治！”

“我们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了。”影心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钢铁泰坦，那是钢铁卫士们的升级型号，采用了和黯影灭除者相似的四足设计，只不过钢铁泰坦的武器依旧全部由炼狱引擎带动齿轮传动，不像精金魔像那样主要由魔法参与。

“等到我们搞定这一切，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见证戈塔什统治的破灭。”影心放下按在钢铁泰坦腿部盾牌上的手，转身说道。

由于打造钢铁泰坦的材料并非坚不可摧的精金，所以这台机器的设计者额外在腿部增添了四面金属重盾作为装甲，防护最脆弱的关节部分。

可惜再多防护也无法抵挡统御死灵权杖对于内部僵尸的掌控，恶龙史矛革的干瘪眼睛一瞪，刚刚登场的巨大金属造物就丝滑投敌，完全没有发挥出钢铁卫士铸造厂最终防线的效果。

“谢谢……”赞德·图宾似乎完成了最后一步操作，“你们对钢铁卫士的掌控源于死灵术，对吧？”

“没错。”木乃伊领主阴恻恻的声音回荡在控制枢纽里，“制造这些钢铁士兵无疑是天才般的想法，将各种技术和资源整合在一起，造就了如此廉价的精锐。只不过环节越多，就意味着出错的可能性越大。高强的死灵术能越过夺心魔的灵能网络，直接掌握这些钢铁士兵的行动。你们应该给它装上一些反魔法部件的。”

“那会让成本飙升，而且灵能和魔法也是会互相影响的，反魔法部件也同样会反灵能，虽然效果不会那么好……”赞德·图宾停下了和木乃伊领主讨论技术思路的话题，“总之，我只是想确认，关闭神经电容协调器不会影响你们操纵钢铁卫士，对吧？”

“当然！”木乃伊领主卡里翁傲然回答，“在炼狱引擎中的灵魂消耗完毕之前，它们的全部行动都由这根权杖掌控！”

“很好，”赞德·图宾转向卡菈克，在他的感知里，那是个异常温暖的人形轮廓，“请你把手边的阀门拧开，女士。那是脑液阀门……这些大脑已经受苦太久了，我不希望灵能反馈循环最后一次伤害它们……”

伴随着卡菈克转动几乎锈死的金属阀门，墙壁上整齐排列的贮脑罐迅速排空了其中的液体，失去了营养供给的大脑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完全丧失功能，不过贮脑罐中的脑液同样起到灵能物理交换的介质作用，虽然做不到完全杜绝，但至少可以大幅减轻这些大脑对灵能反馈循环的感知。

就在赞德·图宾下定决心按下最后一个键之前，控制枢纽的铁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笼罩在银色盔甲中的天使，她尽量偏过头去，让木乃伊领主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对着影心说道：“贾希拉已经带着所有人质从码头登陆了，就在我们这一侧。”

戈塔什把运送俘虏的码头设置在钢铁卫士铸造厂的对岸，就是为了大幅度延缓入侵者的脚步，让他们没办法依次对两个要地同时发起进攻。如果先救人质，那铸造厂里的工匠就凶多吉少，反之亦然。

“据说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只有魔鬼在雷文伽德公爵身上布置的陷阱造成了一点麻烦。”艾琳神情严肃，圣武士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了异常，“这不对劲……我们的行动都太过顺利了……”

“奥贝丽娅！”赞德·图宾从台子上跌了下来，向着艾琳的方向伸出手，“戈塔什的人质！奥贝丽娅·图宾！我的女儿！她还活着吗？”

“你是赞德·图宾？”艾琳反问道，“外面的贡德信徒几乎都在庆祝团聚和新生，只有一个女儿向我询问父亲的下落，所以我印象很深。是的，她还活着。”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鼻涕和血泪混合着从赞德·图宾的脸上淌下，他勉力撑起身子，指着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快摁下它！我们去终结戈塔什的邪恶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