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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从嘉色变 庙算灭国

宋秀
渡过长江后,再赶一段路,李从嘉就来到了滁州城外。

望着滁州城外,高高飘扬的“宋”字战旗,李从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太原王秉性如何,他当下的确很愁。

在被验明身份后,曹彬领着李从嘉来到赵德秀的帅帐中。

“有国华在,南面之事,不复忧矣。”

一进入帐内,李从嘉就听到了爽朗的笑声。

顺着笑声往前望去,李从嘉见到一位身穿紫袍的年轻人,正端坐在将位上目光灼灼。

意识到这人是赵德秀后,李从嘉连跟着曹彬、卢多逊走近一些,而后躬身拜道:

“参见太原王。”

哪怕李从嘉实际上是南唐储君,可他的身份在赵德秀面前并不尊贵。

李从嘉参拜后,赵德秀便认真打量起他。

前世时听多了李从嘉昏庸的话,今日真正得见,赵德秀觉得单从外表看,李从嘉颇有几分英姿。

的确有着重瞳圣人之兆。

而前世因对赵光义的“宴昭门”颇感兴趣,赵德秀曾大致了解过李从嘉的生平。

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李从嘉算不得昏主,只能说他是中人之材。

回忆起前世对李从嘉的一些记载后,赵德秀出言说道:

“重光一路前来,想来是辛苦了。”

重光是李从嘉的表字。

见赵德秀称呼自身表字,李从嘉有些意外,这是一种亲近的信号。

“一路有船只代步,臣不觉乏累。”

内心对赵德秀有了些好感后,李从嘉继续恭声答道。

听到李从嘉的回答后,赵德秀示意他及曹彬几人入座。

这一刻帅帐中,除去赵德秀的属臣外,还有着田重进与潘美。

至于王全斌,被赵德秀打发去看守粮道了。

李从嘉入座后,赵德秀主动为田重进与潘美介绍起李从嘉的身份。

今日一早,田重进与潘美就听到赵德秀相召,说是今日奇兵已至。

带着好奇心,田重进与潘美在帐内等候。

在得知李从嘉的身份后,田、潘二人齐齐一惊。

曹彬这一趟出使,将南唐储君给当特产带回来了?

待李从嘉坐下后,赵德秀接着说道:

“吾有一事,需重光相助。”

赵德秀话音一落,李从嘉就拱手问道:

“何事令太原王烦忧?

请尽管吩咐。”

在内心中,李从嘉将宋军当做敌人。

但在宗藩关系的约束下,明面上李从嘉定要恪守臣节。

这便是政治。

“今李重进叛乱,引得淮南动荡不安。

吾欲向贵国借兵,与我军一同讨平叛逆。”

这话一出,帐内不知内情的潘美,率先产生了思考。

诚然他先前就认为,在淮南的战局中,宋军的优势已不明显。

但优势降低,不代表着宋军对李重进就束手无策。

如前段时日中,赵德秀命王全斌、李汉琼等人不时领兵出征,镇抚滁州附近的州县。

赵德秀“步步蚕食”的战术是有成效的。

目前滁州以西的淮南州县,已基本上受到宋军实控,宋军的粮道更在这一战术下,得到了稳固。

潘美相信再过一段时日,宋军直接兵发扬州城下并不是一件难事。

战局胜利的天平,在赵德秀的战术下,正渐渐靠向宋军。

那么为何赵德秀还要“多此一举”,寻求南唐援军呢?

在潘美不解的同时,李从嘉脸上亦露出犹疑之色:

“我国为藩属,宗主国有需,我国率军参战是常理。

但江南国力羸弱,恐拿不出多少兵力支援淮南。”

李从嘉并未拒绝赵德秀的要求,可他却想出工不出力。

李从嘉的话,让赵德秀轻笑一声。

江南没人?

骗鬼呢。

南唐占据着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加上多年的战乱,让北方大量人口迁往江南。

单论人力与财富,南唐并不比大宋差上多少。

要不是忌惮南唐国力,担忧灭南唐一战会持久,当年周世宗拿下淮南后,早就一鼓作气兵发金陵了。

“贵国淮南一战,折损惨重吾理解。

吾体恤贵国,今次助战,三万战兵即可。”

赵德秀在李从嘉面前,诚恳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望着赵德秀那诚恳的面容,李从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要抽调三万战兵入淮南,这还能称为体恤?

战兵指的是精锐!

另外看赵德秀的态度,唐军入淮南,粮草等辎重估计得自备。

而要想供给三万精锐作战,至少需要数万民夫。

这一战需耗费的人力、物力

在心中粗略一计算后,李从嘉对赵德秀的好感荡然无存。

赵德秀的行为,与当年的周世宗何异?

至多在表面有所遮掩罢了!

见李从嘉面露不豫之色,赵德秀表示相当理解。

理解之余,赵德秀毫不客气的让卢多逊为李从嘉送上了笔墨纸砚。

“子远游,当报安。

重光第一次远离家乡,南唐国主爱子情深,想来正等着重光的回信。

吾亦正想见识下,重光的书法。”

别光哀怨,赶紧写。

写完我还要检查的。

读懂了赵德秀话语中的深意后,李从嘉更显憋屈。

文人风骨,促使李从嘉不想低头。

见李从嘉还有些骨气,赵德秀来了兴致:

“钟谟之死,你还记得吗?”

赵德秀这话一出,李从嘉脸色大变。

常人不知道的是,当年李璟立李从嘉为储,并不顺遂。

以钟谟为首的诸多重臣,认为李从嘉孱弱少德,酷信佛教,不足以奉宗庙,请李璟立李从善为储。

而李璟认为李从嘉有圣人之貌,加之李从嘉居长,执意立李从嘉为储。

随后深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李璟,为帮李从嘉扫清障碍,在南唐朝廷中发起了一场清洗。

这场清洗,帮李从嘉在朝中建立起势力根基。

但这场清洗,亦造成了南唐朝局一个隐患—南唐下一任国主,只能是李从嘉。

否则南唐政局,很容易会再发生一次地震。

这一点是李璟、李从嘉及南唐朝臣都不愿接受的结果。

这一隐患,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在曹彬出使南唐之前,谁都不会想到,李从嘉身为南唐储君,有朝一日会远离金陵。

旁人想不到,赵德秀想到了。

赵德秀用卡bug的方式,成功拿捏住了南唐的命门。

李从嘉虽庸却不昏,从赵德秀的询问中,他听出了深深的恶意。

李从嘉从未想到过,赵德秀竟会对他南唐的政局如此了解。

一想到那些恶意一旦成真后,会给自身及国家带来的危害,李从嘉果断的拿起了案上的笔。

文人风骨,有时弯一弯,是为曲线救国。

文采非凡的李从嘉,刷刷几下就写好了一封家书。

接着卢多逊就取过这封家书,递给赵德秀审阅。

见家书中的内容,与自身的要求大差不差,赵德秀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这封家书封蜡完毕后,赵德秀对着李从嘉说道:

“重光可先行下去休息。”

说完这句话后,赵德秀又对着卢多逊嘱咐道:

“寻江南庖厨,为重光做一些家乡风味的菜肴。”

赵德秀的关怀,并未让李从嘉领情。

深感憋屈的李从嘉,早就不想再见赵德秀这张可恶的脸。

哀怨的李从嘉,拂袖从座上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心中的哀怨,让李从嘉都忘记了告退礼。

而这时赵德秀似是想起一事:

“秋一字,虽符合当下季节,却难以表达愁思之绵长。

不如用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重光以为如何?”

赵德秀这话一出,李从嘉顿时怔住。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仔细琢磨了这句词后,李从嘉的脸上浮现喜色。

“妙极,妙极!

真是贴切。”

欣喜的李从嘉回身,恭敬的对赵德秀行了告退礼。

这一刻,李从嘉好似忘记了所有不愉快。

这一礼,敬知音。

望着李从嘉醉心诗词的模样,赵德秀心中暗暗道:

“南唐来日有此主,真是大宋之福!”

当李从嘉离开帐内后,已思索出些关窍的潘美,看向赵德秀问道:

“太原王此举,是想让江南精兵都置于我军控制下?”

李从嘉入帐时间并未多久,潘美却能敏锐察觉到关键处,真不愧是宋初名帅。

面对潘美的疑问,赵德秀点头说道:

“然也!”

既然潘美已猜出关键,赵德秀心中筹谋亦不想再隐瞒:

“仲询以为,若我军欲定湖湘,要点在于何处?”

湖湘指的是武平与南平二国。

乍听这话,潘美失神。

淮南一战,不是为平乱吗?

怎么平乱平着,太原王竟想着灭国了!

与潘美一样感到震惊的还有田重进。

只不过田重进因有潞州的经历,很快就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太原王是这样的。

心中一浮现“灭国”二字,潘美的心神就迅速振奋起来。

尽管湖湘疆域算不上大,但到底是大宋疆外之土。

平乱之功,哪比的上“开疆灭国”?

心神的振奋,让潘美的思绪变得异常敏捷。

“陛下建极之初,南平武平二国,就曾遣使臣服,与我朝定下宗藩关系。

欲伐二国,必先正名义!”

潘美说出了这一战的首要因素。

宗藩关系,给宗主国带来许多权力,然有权力就有义务。

宗主国有着保护藩属国的义务。

在这一义务下,若藩属国无罪,宗主国是不能随意征伐的。

前代不论,就说今朝。

赵匡胤称帝以来,多次在大臣面前表露出,他要扭转五代风气的决心。

五代的风气,本质就是通过动乱,来获得财富、权力、乃至于安全感。

这一风气若不扭转,乱世兵戈,就永远不会停歇。

要想扭转这一风气,赵匡胤就要用行动告诉世人:

尊奉王命,亦能得偿所需。

无论是陈桥兵变后的“约法三章”,还是面对叛乱时的宽仁举措,都是这一治国理念下的产物。

这一系列举措,是有着显著效果的。

大宋建立未满一年,中原官吏、百姓对大宋的认同感正越来越高。

甚至其他地域,都有许多人愿臣服大宋。

例如那本为李重进心腹的翟守珣。

正因这一国策,正逐渐取得良好效果,身为大宋的来日之君,赵德秀决不能去主动打破这一进程。

“藩属无罪,不得伐之。”

可统一之势浩浩荡荡,赵德秀又按捺不住这一使命感。

两相权衡下,汉朝外交中一种惯用手法,要重现在当世了。

“吾已上书陛下,求请陛下向武平、南平二国派出使者。

来安之败,虽有损我军士气,然并非全无好处。

借来安之败,吾故意营造出叛军势大,我军一时拿之不下的假象。

有此假象,陛下下令让众藩属国率军协战,实合情合理。

若武平、南平二国,奉诏而不至,伐之罪名即有。”

赵德秀当下具备主宰与南唐外交的权力,可他并无权参与武平、南平二国外交。

再加上要想开疆拓土,亦先得到赵匡胤的允准。

至于赵匡胤在收到赵德秀的上书后,是否会答应这件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可是赵匡胤的名言!

若有胜机,赵匡胤怎会拒绝?

潘美同样觉得,赵匡胤有很大可能会允准赵德秀,他的情绪正变得愈来愈兴奋。

“若我军能出师有名,则讨伐南平、武平二国,唯一忌惮者就在南唐。”

“李璟早就觊觎二国国土,不然他不会决意迁都洪州。”

洪州是后世的南昌。

全国精锐集结在南昌,图谋湖南之心的确昭然若揭。

“若我军讨伐二平时,李璟贼心顿生,率军来火中取粟,的确是我军大患。

然这一大患,今已不足为虑。

李从嘉在手,李璟势必投鼠忌器。

加之南唐精锐大半至于我军监视下,李璟更难趁乱西袭!”

潘美道出了赵德秀,执意要掌控李从嘉的真正深意。

田重进想不到那么深,可这不妨碍他越听越兴奋。

“太原王,战吧!”

一区区李重进,哪值得太原王在滁州犹豫顿足。

听完潘美的分析后,赵德秀大笑起来。

虽是在军帐,然今日潘美与他的对话,本质上是对攻伐湖湘一地的庙算。

庙算既毕,赵德秀坚定道:

“来安之败,吾深以为辱。

此辱,非开疆拓土之功不可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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