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向东上任江城代市长后，立即想起了临走时恩师秦康嘱咐的一句话：“在张卫东手底下当差，不做闲人，不当官僚！

回到市府自己的办公室后，郝向东第一件事就是把秘书叫来，了解江城的“智慧农业”试点分布图。

他要对江城所有的“智慧农业”试点，进行一次细致的调查。

他相信，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偏差，甚至是违规操作。

一旦执行者不认真，态度不端正，甚至是故意破坏，那必将给整个“智慧农业”计划，造成严重损失。

郝向东就要是把这些不好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从而让整个计划，不走样的执行到底。

这才是真正为张卫东做事。

第一天，郝向东就拿上了相机，带着司机和秘书，带着笔记本下乡。他走访田间地头，与农民同吃同住，详细记录着每一个技术卡点和管理漏洞。

听到消息的红旗镇党委书记刘大勇，立即组织镇党委一众干部，赶了过来。

连续三天，这位新市长已经记满了两个笔记本。

刘大勇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擦着汗，不解的问道：“郝市长，您怎么光记问题啊？”

“刘书记，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郝向东合上笔记本，指着远处一片长势欠佳的麦田，“这片地的传感器数据明显异常，但系统报警后三天才有人来处理，耽误了最佳施肥期。”

每到一处，郝向东就会把发现的问题记录下来，然后给随行的干部上课。

而他这种批评，逐渐被人理解成了对“智慧农业”的否定。

消息很快传到市委。

有人偷偷向张卫东打小报告：“张书记，郝市长下去调研，专挑毛病，是不是对您定的方案有意见？”

张卫东只是笑笑：“让他挑。”

两周后，郝向东抱着一摞材料敲开了张卫东办公室。

“张书记，这是我整理的‘智慧农业’实施中的问题清单和整改建议。”郝向东将材料双手递上，“主要有五大类二十七项问题，最紧迫的是技术培训跟不上，导致……”

张卫东仔细翻阅着报告，不时点头。

报告里每个问题都附有现场照片和数据对比，整改建议更是具体到人、到时、到岗。

“靶向很准。”张卫东合上文件，“就按你的方案办。对了，还有什么想调研的？”

郝向东犹豫片刻：“张书记，我想去看看江钢。”

“江钢也是你的治下，为什么不可以？”张卫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记住，郝向东同志，江城所有企业你都是责任人，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第二天，郝向东带着调研组突访江钢。

走进智能控制中心，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各项生产数据。

“郝市长，这套‘钢铁大脑’系统运行以来，我们厂效率提升300%，故障率下降……”江涛董事长热情介绍着。

郝向东却盯着一个闪烁的红色指标：“江董，这个高炉的煤粉浓度波动这么大，系统没报警？”

江涛脸色微变：“小问题，并不影响生产。”

“小问题？”郝向东调出历史数据，“这个波动已经持续一周了，按规程是不是早该停机检修！”

“郝市长，有些问题你可能不懂，”见郝向东一直在挑生产过程中的问题，生产副厂长王强早就听不下去了，便突然插话说道，“这套系统是张书记亲自抓的，这些程序都是智能的，出了问题可以自行修复，你担心什么？”

“同志，是机器，就会出毛病！你们明明发现了问题却不解决，这是生产大忌！”

“郝市长，我就不信，你比张书记还懂‘钢铁大脑’吗？”王强冷笑着反问道。

对方突然搬出了张卫东，来压自己，郝向东不好争辩。

他深感张卫东的形象早已深入江钢人心，他这个市长却是个外来户，很难说服对方。

可是，他心里同时非常清楚一点，如果这些人只知道拿着张卫东的旗号来压人，任何领导都将无法及时指出他们的问题了。

长此以往，江钢必将出现严重的问题。

“这位同志，张卫东书记的指导思想没有错，但是，我们在执行的过程中，是不是应该实事求是，发现问题就得认真对待？”

“郝市长，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一不懂技术，二不懂管理，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生产指手画脚？”

现场瞬间安静。董事长江涛急忙打圆场：“郝市长，王厂长性子直，说话没有分寸，您别往心里去……”

“江涛同志，这是性子直不直的问题吗？性子直就能罔顾安全生产吗？”郝向东沉下脸，“你们这样做，不是在维护张书记，而是在破坏他的心血！”

“郝市长，千万不要给我们扣这样的大帽子，现在的事实是，整个江城市，百分之五十的税收靠着我们江钢。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们江钢的贡献，你们这些官老爷的工资都发不出来！”王强趾高气扬的争辩道。

调研不欢而散。回程车上，秘书愤愤不平：“郝市长，江钢的人太嚣张了！要不要向张书记汇报？”

郝向东摇摇头。

他想起上任前秦康的叮嘱，决定暂时忍耐。

还有一个问题，要是任何事情，都需要向张书记告状，那他这个市长，还有什么用？

他决定再找个时间，对江钢的问题，进行更深入的了解，然后集中解决。

他决不能让张书记的心血毁在这帮人的手里！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天下午，那段冲突的监控视频就摆在了张卫东的办公桌上。

“王哲，查查这个王强的底细。”张卫东盯着画面里趾高气扬的中年男子，“特别是他和前任刘铁山的关系。”

由于江钢改制之初情况危急，投资方虽然有钱，却找不出懂业务的管理人员，所以，在最初的管理人员选拔中，不免就会出现“饥不择食”的情况，于是江城市政府，就直接从政府部门，直接抽调了部分管理过企业的干部，参与到了江钢的管理中来。

这些干部，既享受着干部待遇，又发着企业的工资，算是江城人人羡慕的职位。再加上他们自认为是“授命于危难之中”，他们的潜意识里，也就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对于江钢管理层这种良莠不齐的情况，张卫东心里是有数的。

但他不急于求成，他相信，他们早晚会有暴露问题的一天。

没有想到，郝向东刚一上任，这些人的傲气，就冲击到了这位市长身上了。

王强不把郝向东放在眼里，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些管理干部的升迁，一般情况下，是企业内部决定的，政府不去干预。

但是，并不是说，政府不能干预。

三天后，江钢召开安全生产紧急会议。

当王强吊儿郎当走进会议室时，发现主席台上除了江涛，还坐着市纪委和国资委的干部。

“经查，王强涉嫌故意篡改系统参数，掩盖设备隐患……”纪委干部宣读处分决定时，王强面如死灰。

消息传到市政府，郝向东正在批阅文件。

臧力力敲门进来：“郝市长，张书记让我转告您——江城不需要阿谀奉承的官僚，需要敢说真话的实干家。”

郝向东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

他没想到，张卫东不仅知道了一切，还用最果断的方式为他撑腰！

当晚，郝向东拨通了秦康的电话：“老师，我见到真正的‘官场杀手’了……”

电话那头，秦康哈哈大笑：“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让你跟着他了吧？记住，在张卫东手下做事，越较真越安全！”

第二天清晨，郝向东早早来到市委。推开张卫东办公室门时，发现对方正在泡茶。

“来得正好。”张卫东递过一杯清茶，“尝尝，新东省的特产。”

郝向东双手接过，茶水映出他微微发红的眼眶。

这一刻，他真正读懂了这位年轻上司的为官之道——不看来头，只看对错；不论亲疏，只论是非！

“张书记，关于江钢的全面排查方案……”

窗外，朝阳正穿透云层，将两人的身影投在江城规划图上，那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的，是一个正在崛起的新兴工业城市蓝图……